第一百零八回归政
过了年,霍光就打算归政,毕竟这新帝刘询并不是幼童,他也怕众人议论,就算是堵住别人的口,也不得不做,这次废帝已经另他大伤元气,他清楚自己的处境,天下人觉得自己权力过大,不是好事。新帝是自己选的,选一个自己可以控制的人……这些日子来,病已谦虚好学,但做事又不失主张,他一定不会像刘贺一样。
归政是天下所望,皇帝刘询名号实在不响,要镇得住刘氏皇族,那刘询不能再是默默无闻了……毕竟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宣帝的辅政大臣,新帝已是成人了,那就应该以天子为大。
对于归政,霍家反对呼声最大的是霍禹,在他记忆中这霍家一直是有奴仆如云,养尊处优,自己的父亲是大汉人人都给面子的大将军,只不过再是权臣也不过是臣子,这父亲怎么可以丢掉这权力呢?那刘贺既然不行,为什么不乘机自己取而代之,只不过父亲过于迂腐,只愿意做个臣子。最看不起病已的也是他,这刘病已不过是一个街上要吃喝的混混,父亲却喜欢他,夸他有才气明事理,自己可是他的亲儿,父亲公事忙,本来就难得与自己说上几句,偏偏如今父亲更不着家了,母亲的抱怨也当没听见。
霍禹说道:“病已是个无知小子,才几个月,父亲大人,你怎么得知他能够当政?”
“这几个月,他的行为举止无所不当。”霍光说道。
“他身为天子,却倒着服侍父亲,父亲你不觉得他有心机吗?”霍禹说道。
这孩子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从没有关心过自己,却知道自己要归政就跳起来了,心机,从最早见到病已那一次,他就明白病已刻意讨自己的好感,但是身边的仆从哪个不是这样,他说过自己只是想活下去,并不是想要什么高官厚禄。要说心机,自己的儿子还真不如他。
“父亲你若有龙阳之癖,我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不必不信任我们,去信任一个外人吧。”霍禹继续说道。
霍光说道:“你乃小人之心,病已现在是大汉天子,他已经成年,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归政?”
霍禹说道:“昔日昭帝年满二十,也不见你归政。只怕娘说得没错,你被那小子迷惑了。”
“有些事你不明白。”霍光知道他没法与儿子多说什么。这个儿子被他母亲惯坏了。自己并不想做乱臣,刘家子孙众多,分封在各地,这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要是自己行事鲁莽,必定要招来灭顶之难,毕竟这是刘家的天下,自己挟天子令天下反而风光,这孩子哪懂?
归政表面上不是霍光一人的决定,是朝臣商量的结果。在短短的几个月,天子刘询的才能一一显示了出来,他最善于安抚臣子,其实他当初在尚冠里就是一个和事佬。他为人谦和,做事公道,有理有据。他提出尽快要迁部分百姓到平陵,这样也能就近安排劳役,毕竟平陵离京城还是有些路的。他体恤百姓……又宽容……总觉得并不是懦弱。
霍光却也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刻意讨好自己,自己感受得到,有时他的眼神中的那种凄婉,无助,会让自己原谅他的行为,虽然自己明白他暗地在培养自己的势力,虽然他已经很小心的掩盖了。可是为什么,他提出要求时,自己还是答应了他?还是这眼神,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他从小练就的。怪不得邴吉说他有点与众不同。
酷吏都受不了的眼神,也许就是他天生的,是天给了他这样的眼神。丙吉说过,他看到这个小婴儿时就想哭,皇曾孙身上有着一股不能拒绝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怜爱之情。
刘贺这小子不傻,也就猖狂点,可惜了,他太看重他身边的那些人,又偏偏遇上了病已。
但是他不失帝王的威严,身着帝王袍,一板一眼的,颇有城府,那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所以这天命所归,儿子说自己不该对皇帝退让,那是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霍家是忠君的,绝对没有那份野心。何况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少分量,他最清楚。
张家的细君夫家就是霍家,为了避免别人议论,小姑娘如今也有大名了,叫敬了,嫁进了鼎食之家,而她的丈夫正是霍禹。对于能进这样的家,张家事高攀了。原本他家联姻的应该是皇家。
张安世一直能居高位,当然是老谋深算,就像当初他并不觉得病已能有出头之日,他不会把自己的宝押在病已身上,虽然当初心里也喜欢病已,但这也仅仅是一位没落皇族,又是穷人,儿子不让孙女去受苦,一心想把女儿嫁进富贵人家,但他也看不上霍禹,可是当霍家提出结亲,自己也是衡量了很久,这孙女嫁入他霍家就是主母,再不济也不至于要自己劳作,也算是让儿子安心了,何况那时病已已经娶妻,让孙女死心了,霍光能与自家联姻,那当然是好事。
那霍禹长得算是不错,可偏偏就是一个跋扈惯的人,对下人动不动打骂,张家对下人在京城里可是有名的和善,就这一点就与霍禹不合了,霍禹不喜欢这个女子,她算是大家闺秀,可偏偏还不如自己的妾那么有趣,整天摆着一张脸,与自己作对,出身世家又如何?
霍禹也知道张敬差点就成了皇后,她曾经与那个刘询有过婚约……他父亲嫌弃人家,找了个借口退了这婚,张敬不喜欢自己,不过这是政治婚姻,哪来的喜不喜欢说法。自己的丈人本就不是高官,那就是高攀自家了。
张敬看夫君对公公这般说话,于是劝道:“我知道夫君觉得父亲大人不向着您,可您这样说父亲是不合适的,父亲是人臣,是臣子当然是要辅佐君王的,岂能越俎代庖?父亲是长辈,是大汉的表率,他和我爷爷都是关心大汉的江山,全力辅佐君王,你怎么可以怀疑父亲有那样不耻的爱好呢?”
霍禹一个巴掌打在了老婆的脸上:“你懂什么……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婆娘,你心里帮谁呢?那个小子有什么……他的富贵是我家给的……”
霍光拉住了儿子:“细君是张大人的宝贝孙女,是让你疼爱的,不是打的。”
霍禹狠狠地说:“对了,也许我什么时候会对这个女人好一点,等我对我爱的人变心的时候?当初你喜欢我娘,与她立下山盟海誓,你可以甚至不顾身份娶我娘为正妻,说爱,你自己喜欢谁,就可以与谁在一起,我要娶卖酒的胡姬,你说她身份低下,还把她赶出了京城。可你就是一个伪君子,我娘说你如今为了一个妖姬,冷落了她,你都可以变,我那时也许会对自己的娘子好一点,小丫头……你其实也不过是个妾生的……高贵个什么……”
细君的确不是正室所生,但是父亲当自己如宝,所以父亲想自己嫁得好些。
“你不是还是娶了胡女为妾吗?”霍光说道:“细君这孩子年纪虽小一点,但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不会亏待你的爱妾,她哪点配不上你了,至少你应该体谅她,多陪陪她,你们两人应该琴瑟和谐,相亲相爱。当初我娶的夫人也是大家闺秀,你娘虽为侍妾,但是夫人从没有……”
没有什么,霍光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娶妻只为了把显收房,夫人当初也很伤心,这件事竟然又重演了。
“我是雨露均沾,可她呢,也想让她生个一男半女,可她心里没我。与我在一起好似受了什么罪。”霍禹说道:“是我耽误了她,使她成不了皇后。既然她是这个样,我何必与她快乐。”
张敬哭着,她那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过婆婆显夫人却站在她这头,说道:“禹儿,你那些野鸡野猫的,细君管过你吗?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细君是大家闺秀,哪懂那野鸡野猫的玩意,那些女人都是不本分的。”
“本分……大家闺秀难道不会与人幽会?”霍禹说道,“那刘家小子算什么……”
只从细君嫁入霍家,病已不是没来过霍家,而是每次他来,细君都回避了。那时自己初嫁,苏夫人带着舞姬来府上……他竟然还混在舞姬中。他是来看自己的吗?一定是这样,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还有平君姐姐,只不过那时只是匆匆一面,连一句话也没,何况现在更是无瓜葛了。
“天地良心,夫君对妾身不放心,不如休了我。”细君说道。
“万万不可……儿子,你媳妇对你可是全心全意的。”霍显说道,这个儿媳妇总还是比胡妇要好些。虽说儿子不喜欢,自己觉得她还马马虎虎,还算是老实的。
霍禹恶狠狠地说道:“贱丫头,这种下三滥的嘴巴,也见不得你有多乖巧,爹爹真是瞎了眼,你这般赔钱货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成君扬起了眉毛:“爹爹娘亲疼我又如何……要是我是男儿这家哪有你的份。”
霍禹扭身就走了,这两老都和自己对着呢,妹妹成君都说了一句:“娘,瞧我哥的猪肝样,他一定又要到狐狸精那边去了。”
霍光虽在朝廷说了算,但是并不是没有约束。那个新帝刘询也并非无人支持,张安世和兄长张贺在世的时候就整天念着昔日卫太子的好,御史大夫邴吉把病已当做自己的家人,他们都盯着自己。
说起儿子,霍光无时间管他,所以无法无天,但觉得本性也不算太坏。皇帝诏令有关部门议定对安定宗庙有功人员的褒奖。大将军霍光增加食邑一万七千户,加上以前的,共享有二万户的赋税。车骑将军富平侯张安世以下,增加封邑户数的共十人,封为列侯的共五人,赐关内侯爵位的共八人。
归政典礼当天,大将军霍光在朝堂上以头触地,郑重请求归政于皇上,刘询谦让,不肯接受。说:“我还有很多事不清楚,能力也有限,所以朝中各项事务都先向霍光报告,然后上奏。”这可正和霍家人的心意,霍氏一家的亲戚骨肉结成一体,在朝廷盘根错节。霍光这回才觉得自己缓过了劲,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放下了心。
刘询清楚这就是表面形式,昌邑王被废黜以后,霍光的权势越发加重,自己根本就是在他掌控之下的,无论他现在对自己如何看中,万一哪天不满意,自己也是当不成皇帝的,所以每次朝见,刘询总是以谦虚恭敬的态度对待他,别人看着甚至有些礼遇过分,不过在朝政上,他学得很认真。
张安世的三个儿子都得到了提拔,特别是彭祖,经常与皇帝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