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离开这里,恐怕小日本下午就会到镇上找人。”秦师傅听完赵杆子的叙述,赶紧吩咐老伴给赵杆子收拾包袱。赵杆子接过沉甸甸的包袱,跪在地上秦师傅和大娘磕了几个响头,便千恩外谢地背着包袱从后门出去了。
赵杆子来到藏枪的地方,一头钻了进去。
缴来的枪因为太长,赵杆子不敢大白天背着上路,他只有等到天黑。
就在赵杆子在石洞里等天黑的时候,下马来了一队日本兵。为首是一个军官骑在高头大马,腰间挎着一把战刀,他的眉宇间有一颗醒目的黑痣,他就是屠杀杨桷垭村民的侩子手三本独夫。
秦师傅真有预见,不然,赵杆子是难逃死劫了。
山本独夫的身边又是那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二狗子。
“全部的人都听着,皇军有令,不管男女老少都到北门集合,违令者一律处斩”说完,在铜鼓上“当当当”敲几下。
有人从家里慢慢出来了。
“全部的人都听着,皇军有令,不管男女老少……”
“当——当当——当——当当——”铜鼓敲得得人心都紧缩了。
不大一会,北门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山本独夫站在台上,一脸的杀气。台下的娘们胆儿小的腿都在发抖了。
看各家各户人都到齐了,二狗子又扯着公鸡嗓子喊道:“一会皇军问话,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回过头,二狗子一脸谄笑地对三本说:“太君,你请——请训话。”
“今天我们来搜查凶手。今天上午我们两个士兵被你们杀害了,只要你们交出凶手,大日本皇军就不和你们计较。”三本说完,拿着战刀下台来了。
没人回答。全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说,说出来就没事。不然,统统死啦死啦的。”二狗子跟在三本身后狐假虎威。
“你的,说,是不是你杀死了皇军。”三本突然将刀架在一个身穿花布衣服的小媳妇颈子上。
“我,我没,没……”小媳妇吓得语无伦次,
“皇军,你看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媳妇,能有胆儿杀人吗?”小媳妇身边老太太说话了。
“那——你的知道?”三本把刀拿开,又架到老太太脖子上。
老太太厌恶的将脖子上的刀推开,慢条斯理的说:“别拿那玩意吓唬人。你们既然认识凶手,那就睁大眼睛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何必拿大伙撒气哩。”
老太太七十多岁,个子不高,但身子骨还挺硬朗。说起话来不快不慢很在理。老太太的勇气感染了大家,立即有人七嘴八舌和三本争论起来。
“是啊,你们既然认识凶手,就将他抓走好了……”
“我们又没杀人,放了我们吧。”
“放了我们吧,我们没杀人。”
“放了我们吧……”
下面有抗议的呼声,但更多的是哀求声。
“巴嘎!”三本突然将刀高高举了起来。士兵立即跑过来,将男人赶到一边去了。立刻有两个士兵跑上前来辨认人了。
辨认完了,两个士兵跑到三本面前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山本阴沉着脸,将手一挥,跨上战马,说:“你们的记住,看见凶手必须给皇军报告,隐瞒的不要,死啦死啦的!”说完,两腿在马肚子狠狠一夹,带着他的队伍嗒嗒嗒的走了。
“去你妈的小日本,你在我们的土地上耍什么威风啊?”
“有本事你跟国军打去,拿我们撒哪门子气理。”日本兵走远了,刚才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这下突然胆儿壮了,说话高声大气的,生怕没人听见似的。秦师傅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在想,赵杆子安全离开这里了吗?
夜半,满月悬空,亮如白昼。杨桷垭村外山梁上的土堆前跪着一个男人。土堆前燃烧着几柱香,他的膝前放着一套日本士兵的军服,一杆日本士兵用的长枪,旁边一个篮子,篮子里转着匕首,飞虎爪等工具。
“大爷大娘大叔大婶……我赵杆子看你们来了。今天我终于亲手杀了两个日本鬼子,他们还欠我一百七十九颗人头,请大爷大娘保佑我,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雪恨……”说完,赵杆子趴下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拿着枪提着篮子向废墟走去。他在一堵挺立的高墙上画了一个日本鬼子的头像,便借着月光练习射击来。
“啪——啪——”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的沉寂。
枪声响过一阵以后,废墟上出现了一个不停跳跃的身影,就像皮影戏中的一个小矮人被人用绳索牵引着翩翩起舞。
赵杆子缴获的两杆枪一共只有七十六发子弹,他不停地练习射击刺杀拳击,饿了就啃几个馒头,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水。只把自己搞的筋疲力尽才躺下来歇息。
如此过了三天,子弹打光了,馒头也吃完了,他决定再去宁城,从日本人那里搞短枪。
从杨桷垭到宁城有近百里的路程。下马是必经之地。快到下马时,赵杆子决定先到秦师傅家看看。
鉴于上次离开的情况,他不敢贸然撞入,只有等到天黑再做计较。
月满则亏,今晚的月色很朦胧。就着朦胧的月光赵杆子站在山上向下马眺望。
下马很平静,街头行人寥寥。
天黑尽时,赵杆子叩响了秦师傅家的大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有泪痕的俊脸。“你是杆子哥吧,快进来。”女子把身子一侧,等赵杆子进去了,门又轻轻关上了。
赵杆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进到屋子,看见大娘在抹泪,大叔在叹气。
大叔大娘,发生什么事了?“赵杆子急忙问。
“大兄弟,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这个世道,不能说的事最好就装聋作哑。”秦师傅的嗓子有些沙哑。
“大叔,大娘,你们快给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杆子给大叔跪下了。
“起来吧,孩子。我告诉你。”大娘将赵杆子拉了起来。
“这是俺的闺女……作孽啊——”话还没出口,大娘已经泣不成声了。
“大娘,你别伤心,你慢慢说,慢慢说。”
“赵大哥还是我来告诉你吧。”秦师傅的女儿将眼睛一抹,给赵杆子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秦师傅的大女婿易志埫是个走乡串户的木匠,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正好碰见几个白狗子鸣枪追赶一个胳膊受伤的男人,受伤的人一边奔跑一边还击,见状,易志埫估计被追者是**,就扔下工具,拉着受伤的人一阵飞跑,然后将他藏起来了。
白狗子因为不熟悉地形,追了一阵不见人影就返回了。等到了晚上,易志埫吧伤员弄回家里给他包扎,才知道受伤的年轻男人是宁浤县地下交通员。他在执行任务返回的途中,冤家路窄和仇人白狗子的一个排长赖新良相遇了。
晚上,易志埫将伤员弄回家包扎,包扎好后伤员执意要走,易志埫又将他送了二十多里地才返回。
没想第二天,村里突然来了一群白狗子,将易志埫带走了,他们说他窝藏抗日份子,后来听人说日本人将他抓的八路军一起枪毙了。
“是不是有人告密?不然鬼子咋知道那么快?”赵杆子心里有疑问。
“就是村里财主周刮皮告的密。”秦英抹着泪说。
“他奶奶的,老子去杀了他,你告诉我地主老财住在哪里。”赵杆子愤愤然了。
“不要冲动,周刮皮有枪有家丁,你去不是灯蛾扑火吗?再说了你人生地不熟的。”
“我给赵大哥带路。”秦英愿意跟赵杆子一起去。
“不行,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万一遇见日本鬼子咋办?”秦师傅不放心。
“再多我也不怕,一定要给这个出卖祖宗的财主一点颜色看看。”赵杆子坚定地说。
“好,大兄弟,我就佩服你这勇气。不过,你自己得当心啊,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啊。”
“不怕,我这条命反正豁出去了,不杀狗日的小日本,我誓不为人!”
“现在镇上也不安宁,时常有鬼子和二狗子进进出出,你也得当心点才是。听外地来的生意人说,前线战事吃紧,巢县一带来了很多难民和溃逃的国军士兵。哎——”秦师傅用一声长叹结束了他的谈话。
一宿无话,赵杆子当夜在这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