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幻境逃亡(2)

  • 蛮歌行
  • 不啼
  • 2366字
  • 2021-07-22 13:21:17

付敏织一旦闹上,没个把时辰是停不了的。付敏道很没义气的把麻烦留给老爹,一个人跑了。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或许是今早一下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现在耳鸣不止,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让他想赶快回到院子,起码要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好在后堂前面就是花园,而绕过花园里的池塘,再穿过一条竹林夹道,就能到达院子的偏门。

阳光亮的晃眼,付敏道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在花园中穿行。青苔覆盖着石板路,浓郁的花香让他有些反胃,后背汗津津的,他心想,可能撑不到回房间了。

恰在此时,付敏道脚下一滑,双手摆了几下,却还是没能平衡住身体。

“噗通”一声响,他侧身摔进了池塘。好在池塘不深,水面也就勉强到腰部。所以,他刚落水的时候,并未惊慌。

水色清亮,透过头上水草和浮萍的间隙,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付敏道憋着一口气,想要踩住什么站起来,然而探来探去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疑惑着向下看去,只见黑洞洞的一片,让人眼晕。这是从未见过的情形,他赶紧调整姿势,开始划水,希望能游出水面。虽然做法在他看来有些可笑,但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

天空离他越来越远,胸腔里的气却越来越少。耳鸣渐渐变成了轰鸣,身体变得冰凉,他最后看了一眼,就陷入了昏迷。

“要灭了上面那些蜡烛吗?”

“当然不行,他们还在里面!”

仿佛有人在耳边吵架,那是从未听过的声音。

“你得想想办法,他整个脑袋都进去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才是仙师,难道不应该是你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吗?”

仙师是谁,从来没听过。

“我还是觉得要灭了那些蜡烛。”

“好啊,灭吧。灭了就省事了,你回你的仙山,我回我的荒山。”

“他们呢?”

“死在外面,活在里面!笨蛋!”

是谁?谁会死?他们是谁,‘他们’又是谁?

“谁在那儿!香炉后面有人!”

“费什么话,打他!别让他灭掉蜡烛!”

长长的安静后,付敏道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嘭咚,嘭咚,嘭咚”每一下都是希望,每一下都是煎熬。

印象里有一个喜欢穿素衣的男子,脸部轮廓明朗,一双看似漫不经心的凤眼,承担了太多的故事。

他们曾经去过落钟山,站在山顶俯视王城的时候,素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说:“既然牺牲在所难免,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是你进入丞相府的筹码。”

他的心很痛,巨大的悲伤和失望充斥着他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那你就叫厚因去死?现在明明可以救他出来的!”

素衣男子抓着他的双肩,强迫他对视:“怎么救?劫狱吗?能不能真的逃脱暂且不说,你打算就带着他过一辈子逃亡的生活?你问过他的意愿吗!”

他推开素衣男子,愤怒的喊着:“我当然会去问他。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他走。”

牢房昏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馊臭。这里的老鼠是不怕人的,竟然在脚面上乱窜,如果不动一动,显示你还是活人的话,就会招来它们的啃噬。

邱厚因看上去很疲惫,他一边跳着脚,一边笑说:“小道,你来给我送行,我很高兴。”

他抓着铁栏,用气声说:“我是来救你的。”

邱厚因看了看左右,连忙摇头:“不要这样做,没有意义。你会毁了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能比你的命重要!”他踢着铁栏发泄。

“比所有人的命都重要。”

他失望的看着邱厚因,有老鼠仗着胆子开始咬邱厚因的脚背,但是邱厚因一声也没有吭。

“你们都疯了,”他说,“我退出,我退出。”

他觉得自己走了很远,其实也不过就十步的距离。他听到邱厚因在喊他:“小道,小道,你回来!”

回去干吗呢,又要宣讲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吗?他们说的很美好,但如果要用人命,要用他身边人的命去换的话,他实在无福享受那样血腥的美好。而别人的幸福与否,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然而,没有。邱厚因竟答应了他的建议,并让他把嫂子和孩子都带上。

他很高兴,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妥。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哭诉,叫他不要这样做。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从谋划,到实施,他都是亲力亲为。在最后的那天晚上,素衣男子离开前只抛下一句:“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他才不会后悔,而且连老天都在眷顾,一切都很顺利。邱厚因、嫂子和两个孩子,都被带到了城郊的一处木屋,那是他特意准备的。

因为天气很冷,木屋里准备了足够的柴火。邱厚因打发大一点的孩子再去拾一些回来,他阻止的说:“已经够用了,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是我去吧。”

邱厚因打断他:“让他去吧,算是锻炼一下,毕竟以后的日子不再好过了。”

他听着不是滋味,那个叫邱战止的孩子很听话的出去找柴火。嫂子抱着那个小一点的孩子,眼泪一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邱厚因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然后接过了小儿子。

“他叫邱战休。”邱厚因把小儿子递到他手中,“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们远离战事。我能帮他们逃了兵役,却无法让他们免遭战争的荼毒。小道,你资质好,天分高,就是心肠太软,格局太小。”

他被说的有几分恼怒:“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邱厚因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柔的说:“我也想活着,但我更想我的孩子们活着,还想让他们活的很好。没有安定的环境,一切都是妄想。小道,你的父亲时时要外出征战,你就不怕他有一天回不来?还有你的姐姐,如果在乱世中,哪怕是将军之女又能怎样呢,还是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父亲常说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却又是为人父的悲哀。父亲和姐姐都厌倦了战争,流血和厮杀。如果战争能消于无形,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不知何时,邱厚因手上多了一个火把。他好像知道邱厚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拼命的摇头,他拼命的恳求。

火把画了一个弧线,还是落在了那堆多的不像样的柴火上——那堆由他亲手准备的柴火上。

嫂子站起身,来到邱厚因的身后,眷恋的看着他怀里犹自熟睡的孩子。

邱厚因推着他:“带战休走,去找柯公子。”

他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跑出木屋。

眼睁睁的看着木屋,一点点被大火吞噬,那“噼啪”声就像天雷,一道道劈在他心上。

在这个寒冷又干燥的地方,火势是没办法控制的。

战休被烟呛醒,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摸他脸上的泪痕,童言稚稚,却如同诅咒般困他一生:

“你为什么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