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多作怪!”汤诚又恶狠狠地骂一句,权当赵逸灵已经习惯了女剑士的长相。但下一秒又语气突转,带有一丝喜悦地说:“一年后我还会挑战她,彩名答应等我。”
“那很好。”
“嘿嘿,我会给她写信的,就算她回了老家,我也会追过去。”
汤诚发泄了心中的最后一点不愉快便把目光移到了那两段文字上面,说:“应该要每个人写一段心里话。”
“苏镜不在了,”赵逸灵突然说了一句让汤诚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又往上指了指。
汤诚看向自己的上铺,一时间不能接受那里只剩下床板的这个事实。心中也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这坏念头在其他室友回来后被证实。
“镜儿转校了,”花哉边说边摸着那块床板,仿佛这样能凭空搓出一床被褥来。
“他身体没不舒服,”蔚扬看着窗外说:“苏兄跟一个女孩玩了一整天,然后搬去了镇北的卫校。”
汤诚笑了,分不清这是送别方式还是挽留方式,反正就感到很不好笑。
也许苏镜搬去了隔壁寝室养病了,因为苏镜早上说过身体不舒服,而且还没有去市三女中。
女校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汤诚这样想着,仿佛它能证明苏镜的真的生病了。于是他就往厕所钻去,说是到隔壁看看,却被飞鸟一把拦住,他厉声说:“别自欺欺人了。”
晚自习,飞鸿馆内,萧铁根告诉众人苏镜转去了卫校。
“也许是去开宗立派吧,”他只能这样无奈地回应这几个少年的平静表情。
雅晴知道这是苏镜蓄谋已久的决定,至少在早上他说生病的时候就已经怀揣着了,或许更早,早到从他听到陈轻离去的那一刻就产生了。
雅晴也从萧铁根的平静口吻中看出苏镜很早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但雅晴没有因为苏镜的不辞而别和一觉之后将要离开的汤诚而感到沮丧,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感情用事。
“至少赵逸灵还在,”雅晴说。
尽管汤诚还坐在这个会议室,雅晴却不拘于掩饰自己的冷漠无情,她的战术很明确,底线也一目了然,只要作为核心的赵逸灵没有意外,其他的人事似乎都与她无关。
对于这个事实,重情重义的人无话可说,更不会去责怪苏镜。
莫宵趁着气氛沉默的时候在投影上展示了齐天推荐的两个人,兑乐和断牙。
午饭时,在苏镜转去卫校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下午还在十三女中打交流赛的雅晴就接到了来自日耳曼的齐天的电话,他请求雅晴的校队能够接受兑乐和断牙。
不管恩怨,只为荣誉。
兑乐和断牙的实力齐天清楚,319的人也清楚,不会在苏镜和汤诚之下。雅晴本不在乎恩怨或荣誉,权当是能够吸收两颗子弹的肉盾来计划。
蔚扬也没有了再拒绝他们的资本,默默地举手赞同了这两人的申请。
会议结束后,一行人来到了M记门口。
M记自那件事之后就把整个店面的大落地玻璃遮住了,只有外面写着的醒目红字告诉不明真相的路人里面正在装修,但墙角下摆着的花却又显得那么可疑。
赵逸灵从布袋里拿出了那些祭奠道具一一摆好,又套上了一件道服,拿出了一个铜铃,像一个真道士。
路上的行人不多,有些人驻足看明白了之后就离开了,有些人看到那了两根惨白的蜡烛也匆匆跑过了这块区域。
过了一会儿,婉如,老警察以及M记的老板带着老板娘都陆续感到来了。
赵逸灵又点了三支香插在盛着糯米的碗里然后摇了两下铃铛,用斩尘子教他的音律把纸上的文字唱了出来。
从陈轻的工作唱到了蒙面人的袭击,从汤诚对她心灵美的评分唱到了墙角下那些无名的花。
赵逸灵间或摇着铜铃来控制唱和读的转换,声音低沉但一如既往地平静。
白鹊和婉如缓缓地朝火盆里放着纸钱,灰烬被火焰卷起到空中又散入了黑暗。
蔚扬又朝周围看了看,除了一些虹飞的学生外还站着好些个陌生人,有花圈店的老板,有赵卿伶,有卖麻辣烫的小贩,有送外卖的小哥和无处不在的记者们。
赵逸灵唱完经后把纸扔进了火盆,又对着身后众人说:“都来拜一拜吧。”
众人学着赵逸灵的样在火盆前面双手合十摇了摇,同时嘴上或心中说着让陈轻安息的话语,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老警察告诉陈轻行凶者都抓到了,幕后指使也一定会找到。
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对陈轻拜了拜,告诉她家里老小他们会照顾的,让她安心的上路去。
婉如在火盆边蹲着静静地流泪,她一张张地放着纸钱,也在心中默默地回忆着与陈轻共事的大半个月时间。
同样留着泪的还有白鹊和赵卿伶。
女人总是这么脆弱,蔚扬感叹着,他蹲在白鹊身边拿起一叠纸钱一张张地把它们放进火盆里。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么自责,蔚扬在心里说着,再次看向白鹊的脸,除了两行泪痕外还有她漆黑眸子里跳动的火光。
人们陆续离开,住宿生在回学校的路上说着悄悄话:陈轻死时穿着红色工作服,怨气是不是很大?会不会闹到学校宿舍?以后还去不去M记?
所有的学校都建在坟地上,所有的妖怪都喜欢住在钟楼里,这是世代相传的鬼话。但归根结底还是信不过赵逸灵,因为他太年轻,装束也太简单,一点也没有道骨仙风的模样,又如何能超度了枉死的陈轻。
最后,这个街角只剩下了火盆内的莹莹红光,以及没有等来苏镜的人。
“他还有奖金留在我卡里呢,”莫宵嘀咕了一句就跟着雅晴回了学校,如果不是蚊子的侵扰,也许她也会待得更久一些。
卫校在虹镇的最北边,与隔壁兰镇和煌镇的结合处。就如同大学城一样,这里也是一个中学城。
苏镜本就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离开了319他便不再有住学生宿舍的打算。
当初在他产生了转学的这个念头时,就把目光瞄在了这个三镇的交界处,并在网上浏览了许多合租的消息,最后找到了一个在煌镇念职校的两年级学姐。
学姐名叫陈文洁,她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给出的合租条件很苛刻,尽是一大串不平等条约,但在最后却加了一条“如果看得顺眼就免租。”
苏镜关上了直播网站,转头问陈文洁:
“画好了吗?”
“画好了。”
“如果我不问呢?”
“也画好了。”
“我肚子饿了,”苏镜说着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麻利地穿上了衣裤,搂住正在收拾画笔的陈文洁,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没了宿管老师的约束,晚上10点之后中学城的街上尽是学习了一黄昏后出来吃夜宵的学生们。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馄饨大排档,坐定后苏镜就埋头玩起了手机。
这手机是下午陈文洁为他买的,也算是满足了那个“看得顺眼”条件之后的福利之一。
陈文洁自认见得多了,对于虹飞和苏镜也不陌生,但当苏镜联系她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瞎激动。对于苏镜离开虹飞的原因她多少有些猜测,最后也得到了他的证实。
只是对于苏镜为何要转校来这边中学城的卫校以及找她合租的原因她却不能从他的言行中窥探一二。像“免租金”,“学风自由”这种理由从苏镜口中说出她只当是听了一席鬼话。
难道是?陈文洁想到这儿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她已经盯着苏镜看了一下午,但印象中苏镜却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于是故作吃醋后生气地样子说:“那么快就勾搭上这里的妹子啦?”
苏镜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脸颊一手飞快地刷着手机屏幕,经过了5秒左右的反射弧后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嗯”字。
“用我给你买的手机?”
“嗯。”
陈文洁感到自讨没趣,摸出手机也玩了起来,可心中却在想:作孽,自作孽,就像,就像买了烟花放给别人看,作孽。
苏镜本以为这姑娘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可下一秒,自己的手机却被一阵图片流轰炸了一番。
全是陈文洁的照片,有自拍也有摆拍。苏镜看了前5张后便把目光落在了照片主人的脸上,陈文洁也配合着苏镜的游戏没有眨眼,两人就这么痴痴地对望着。
苏镜服了输,在感叹陈文洁非凡定力的同时他举起了手机说:“给张照片吧,当手机壁纸。”说完后只微笑着看着对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陈文洁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家伙总算还有点良心。于是习惯性地摆出拍照时的招牌姿势,一手比画剪刀状把左眼夹在中间并撅起了小嘴,微微歪着头做可爱模样。
咔嚓声伴随着瞬间的闪光让陈文洁差点瞎了眼,她下意识地闭眼转头又用手遮住了上半张脸,刚想开骂却感到后脑勺被一股力量往前拉去,接着嘴唇就贴在了两片湿润物上,暖暖地还喷着热气。
陈文洁自认是看得多了的,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盒安全套藏在床头柜里。但就是考虑得如此深远的她却被这自以为是“毛毛雨”的一吻伤到了心。
她自问,何为伤心?
自答,也许是因为心被触动了。
她又自问,内心被触动了为何不是开心的笑呢?
又自答,也许是因为自己当真了而苏镜并没有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