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这句话,有不同的理解释义。主要在于“攻乎异端”的解释上。一种观点认为“攻”是研究、治学的意思,“异端”,不是同端、正端,借指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另一种观点,“攻”是攻伐、攻击之意,“异端”代指持不同学术见解、意见的人或群体。
《论语注疏》中:此章禁人杂学。攻,治也。异端,谓诸子百家之书也。言人若不学正经善道,而治乎异端之书,斯则为害之深也。以其善道有统,故殊涂而同归。异端则不同归也。云:“善道有统,故殊涂而同归”者,正经是善道也,皆以忠孝仁义为本,是有统也。四术为教,是殊涂也,皆以去邪归正,是同归也。异端之书,则或糠尧、舜,戕毁仁义,是不同归也。
《论语集注》中,范氏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可见,不同时代的“异端”有不同的认定和归类,有时是时代的学者自觉认定归类,有时是执政当局认定归类。孔子本意的“异端”具体指向,已经无法考证确定。距离孔子生活时代七百年左右的汉末三国,何晏的《论语注》中,认为“异端”是诸子百家之杂学。诗书礼易“四术”为教,是方法不同,但都是以去邪归正为目标,殊途同归。诸子百家杂学是异端之书,对尧、舜不礼貌、甚至蔑视,对仁义进行诋毁戕害,是殊途且不同归。距离孔子一千六百年左右的北宋朱熹《论语集解》中,范祖禹认为“异端”是指杨朱、墨子的学说;程颐、程灏哥俩则认为“异端”是“佛氏”,释迦摩尼的学说,“斯害尤甚”。宋时学者较之三国时学者,连殊途同归的认定也免了。
孔子开展警示教育,还是针对君子而言。责备贤者,一以贯之。孔子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不如丘之好学也”“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可见,孔子认为人的本质,有先天成分,“质”是一个人对忠、信、孝、悌、爱的认知和自觉,然后“文”而饰之,接受诗教、书教、礼教、易教、乐教、春秋(史)教,成为“文质彬彬”的君子。孔子提出不少君子之行的规范和警示,很有人情味,但经后世的提炼加工,很多打上各自时代的新烙印,有时偏离了原典,理论反而变得冷冰冰,听起来更美好、最动听,但很难或几乎不可行了。《孟子·梁惠王上》中:“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原典的孔孟之教育,就是为“长者折枝”的教育,不是让人“背着泰山跨越北海”的教育,而且强调“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后世很多时候,有些人、特别是居高位的人“叶公好龙”爱仿效别人宣讲孔孟之道,而自己却逆其道而行之,由是造成受众因为反感“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的伪君子,进而对伪君子口中宣扬的东西也反感了,最终戕害了文化原典。
孔子说的“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应该有正反两方面的警示意义。君子攻乎异端,对完善君子之行是有害的;小人攻乎“异端”(对小人而言,君子的正端就是他们的异端,小人去佯功孔孟,口是心非、口是行非,文饰伪装而无半点虔诚),实则对大道之行伤害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