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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江边的露台上,江末寒端着一只木制的茶杯,迎着江面吹来的风,眺望远方。
他试图去看清江对岸那一整片已经收割完毕的稻田.但正午明艳的阳光,刺破了目光投射的方向。
耀眼的金光,令他睁不开眼睛。
江末寒平时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坐在露台上,看他的书,写他的字,喝他的茶,外界的纷纷扰扰,与他没有太多的关系。
江末寒面前摆放着一个木制的围棋盘,棋盘上的残局,已经搁置了多日。
他有时候会自己同自己下棋,左边一个自己,右边一个自己。自我的博弈,可以让他时刻都能保持着警觉灵敏的思维。
眼前的这一局,又可能是一个僵局,两个自己,捉摸不定,难分胜负。
正当江末寒重新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立刻警觉起来。
平时,这里很少有人到访,他不用手机,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通道,只有镇里那个小邮局。邻里街坊找他,都是站在楼下喊他“小江,小江”,根本不会有人礼貌地用敲门这种方式。
江末寒放下木杯,走下露台,轻轻地打开了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梁齐魏和杨雨田。
江末寒把门敞开,还没开口让客,梁齐魏就大摇大摆闯进屋来。
“喂,我说老江,你这里蛮不错的嘛,就是太偏了,太难找。”
杨雨田依然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纸箱,怯怯地的看着自己的偶像。
“哎,我说老梁,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啊。”
说着,江末寒把杨雨田请进屋。
杨雨田把纸箱放到桌子上。
“寒老师,呕,不是,是江老师,这是孙支队让我们给您带过来的最新几期的刑侦刊物。”
江末寒把两人带上二楼,拿出两支木杯,沏上茶。
梁齐魏端起茶杯闻了闻。
“老江,这么多年,还没喝够这种没卖像的粗制黑茶呀。”
“茶嘛,当然还是家乡的味道最香。你要是喝不惯,我给你换老孙送我的绿茶,还没拆封呢。”
梁齐魏拿着未拆封的绿茶罐瞅了瞅。
“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别忙和了,绿茶就你这个存放法儿,也快变成黑茶了。”
江末寒沏好茶,放到茶几上,也拉过来一张木凳,在他们对面坐下,问道:
“老梁,怎么突然跑到樟江了?不用办积压命案吗?”
“我这趟就是专门为工作而来的,到昌州借点材料,顺便过来看看你。”
梁齐魏喝着茶。
杨雨田端起木杯,仔细端详着。
“江老师,你这个木杯好别致呀,我最喜欢这种原始的造型了,还有这种淡淡的香樟味道,您是在哪里买的?”
江末寒回答:“这种木杯,在外面是买不到的。我这里还有几只,你要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送你一只。”
杨雨田高兴地连声谢谢。
梁齐魏问:“你的电脑在哪里,给你看个东西,请教些问题。”
江末寒把他们领到露台。杨雨田靠在楼台的栏杆上,凭栏远眺滔滔南下的樟江,兴奋地说:
“这里太美了,我太喜欢这里了。江老师,以后我能常来吗?”
杨雨田仰着头,迎着瑟瑟的秋风里,短发被风微微扬起。她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让江末寒想起了《情书》里渡边博子仰头迎接飘雪的那一幕,同样是那么的纯真烂漫。
江末寒被杨雨田无瑕的气息,以及坦率的个性所感染,禁不住会心的点点头。
“我当然欢迎你再来,只怕你们领导不放人。”
梁齐魏打开电脑,把优盘插上,对江末寒说道:
“不知道是我今年倒霉还是幸运。上次咨询你的案件还没破,这又发生了一起涉枪案件,并且与昌州的案子并案了。”
梁齐魏翻到现场弹头的膛线模型照片,展示给江末寒看。
看到这张照片,江末寒的突然喉咙发干,深深地吞咽了几口唾液。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梁齐魏继续说道:“这两起案件,一定有着紧密的关联,但时隔这么久,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遗留的证据也作用不大,我这次真是一点方向感也没有了。”
江末寒强制自己放松了拳头,但他的掌心,布满了潮湿的汗水。
“老梁,你还是那么钻牛角尖,你应该再换个角度想想。两起案件虽然是不同的子弹。但却是从一个枪膛发出的。同一把枪,就是两起案件的连接点。人虽然死了,但枪还活着。只要找到了枪,也就是找到了人。”
梁齐魏顿开茅塞,直拍自己的大腿。
“老江,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你这脑子,不用在刑侦上可真是太亏了。我这下明白了,寻枪才是关键,才是出路!”
梁齐魏一路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他看到摆在栏杆边的棋盘,问道:
“老江,怎么改下围棋了,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可是国际象棋社的四大高手之一啊。”
江末寒笑了笑:“怎么,不允许改行啊,不要小看我呦,不然咱俩来一盘。”
梁齐魏随手拿起一枚白子,轻轻一落。
这看似自断退路的一子,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为白方重新开辟了一块偌大的战场。
令江末寒纠结多日的棋局,让梁齐魏这神来一子,改变了整个战局。
江末寒心想:“30年了,你还是再次出现了。”
他朝楼下望了望,小街不远处的邮局,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