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遇见的人,经历的事,都变成了我们意想不到的样子,想撕碎生活,却又沉浸其中,因为我们,也变成了少年时意想不到的样子.
白然选择了最快的航班在三个小时后抵达厦门,站在鹿黎家门口,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一下,两下,三下,门敲了又敲却还是没人回应,越是没人回应,就让白然悬着的心越来越焦急不安,白然敲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白然明明听到房子里有人说话,难道是鹿黎从猫眼里已经看到了是他,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肯给他开门?
顿了顿,白然又抬起手,敲了敲防盗门,站在门口低着头默默说道:“鹿黎,之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原委了,是我的敏感和不信任,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千纸鹤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当时我肯相信你,不那样置气……我想我们现在一定和好了吧?你躲在屋里不给我开门也好,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的…”
白然说了好一堆话,屋内仍旧没有开门的意思,半晌,白然隔着门又说道:“黎黎,我报考了BJ的大学,可我却没有在升学名单上找到你,我找遍了编剧系的所有任课教授,他们都说没见过你这个人,我就想知道你还好吗?你去报道了吗?”
沉寂的话语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了很久,屋内还是一点响动没有,白然有些气馁的索性坐在鹿黎家门口:“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也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过了很久,鹿黎家的防盗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
听见响动,白然满心欢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头,却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开门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菠萝辫女孩,女孩穿着一身黄色的小吊带裙,看上去要比白然小上那么一两岁,圆圆的小脸,竟颇有几分神似鹿黎.
只见那女孩歪着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白然,随后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小哥,请问你是谁吖!为什么会在我家门口一直唠叨个不停啊,我在做功课,你这样很影响我学习的.”
这里不是鹿黎家吗?什么时候成了她家了,女孩这么说,白然有些愣住了,随后才疑惑道:“请问你是,鹿黎家的亲戚吗?请问鹿黎在家吗?”
女孩把手放在太阳穴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鹿黎……鹿黎是谁呀?!这里是我家,这个房子是我爸爸一个月前买下的,你问的那个人……可能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房子卖了?鹿黎家的房子卖了…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人买走了…这句话一直反反复复在白然的脑子里盘旋不停,白然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曾住在这里十八年的鹿黎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不见,就那样一声不吭的消失在人群中央?
良久,白然慌了神似的往楼下跑去,说来也奇怪,本来还一片碧蓝的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天空中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把白然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然而白然却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在大街上奔跑着,从小公园,到奶茶店,从奶茶店,到游乐场,从游乐场,到小卖铺,从小卖铺,到荣光高中……白然一遍遍的狂奔在大街上,找遍了白然曾经跟鹿黎去过的所有地方,然而鹿黎就是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最后白然找的累了,一个人筋疲力尽的坐在荣光的天在上默默淋着暴雨,如果鹿黎此刻还在厦门,看到白然现在的样子,相信鹿黎一定会马上心软,选择回去原谅白然的,可是那个心软,又豁达的鹿黎早已经随着那场冬雪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的白然跟鹿黎,就像是两条长短不一的平行线,虽然长度不一样,却平淡的走在同一条路口上,而现如今,白然跟鹿黎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两条平行线交叉,重叠,直至最后,各奔东西,永不相见……
白然坐在雨中面无表情,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现在的白然才终于了解,鹿黎当时一个人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想放声大哭,却又不得不捂住嘴巴痛哭的感受.
雨突然停了,白然抬起头,却发现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个曾经跟韩怡桐一伙,联合起来欺负鹿黎的家伙:“你干什么,用不着你好心.”
沈浩南单手撑着伞,眼神望向天空,轻飘飘的说着:“怎么哭了?.”
下雨天,有下雨天的好处,那就是雨跟眼泪巧妙的凝结在一起,让人很容易分不清,脸上的,那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
白然把头别过一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我没哭,是雨水.”
沈浩南无意戳穿白然,只是挑了挑眉,撑着伞在白然身旁坐下,淡然的说道:“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咯,伤心总是真的吧?”
白然看都没看沈浩南一眼,还在死鸭子嘴硬:“我不伤心,也不难过,你少揣测我.”
只见沈浩南,理解似的点点头,随后替白然圆场似的说道:“哦,我知道了,搞艺术的都喜欢欣赏自然景观是吧?”
白然不傻,自然听出来了沈浩南的弦外之音,站起身来拍了拍被泥水弄脏的裤脚,随后看着沈浩南道:“谁跟你说的我是搞艺术的?”
沈浩南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整个荣光都知道吧,体育老师传遍了,那个打篮球的尖子生白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报考北大设计专业了.”
白然懒得理他,对于沈浩南,虽然不讨厌,但知道他喜欢韩怡桐,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的.
扭头的一瞬间,白然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站在实验室楼下的那个低年级女生,脚步停顿了片刻,回过头,看着沈浩南:“好好珍惜你身边现在所拥有的人吧,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在意你的人,就会因为你的冷漠,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转过身,就再也消失不见.”
接连几天的寻找过去后,白然终于死心,鹿黎是彻彻底底的从厦门这座小城市蒸发了,与此同时的还有鹿家一家,也不知所踪……
白然回到荣光打听了高雪梅,听高雪梅说,鹿爸在某个黄昏的下午教习完学生最后一节课,突然来到校长室提出辞职,鹿爸走的也很突然,甚至没有半点原因,鹿爸是荣光十几年的的老教师了,对于鹿爸突然的请辞,校长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下.
鹿爸走了之后,几乎与所有人都同时断了联系,没有人能联系的上,校门口不远处的那家鹿妈开的文具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上锁,再也没被打开过.
而北大这边刚一开学,白然就请了好几天假,对于学校那边,也是极为不满,因此特意打电话来通知白然,赶紧回去上课,迫于现实的无奈,最终白然只能放弃继续寻找鹿黎,收拾好行李箱,准备回去学校,不过白然想,以后只要一有时间,他绝对会回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白然也绝不会停止寻找鹿黎.
白然这边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未知名的身影拦下,女孩子长长的头发甩在脑后,伸出细细的手臂拦住白然的去路.
白然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疑问似的问了句:“你是谁?有事吗?”
女孩子似乎对于白然这样问,感到很是惊讶,嘴巴张开O型,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然:“喂,你记性没那么差吧?!明明几天前才见过的,我叫柒筱绮,是住在你楼上的新邻居,前几天你还疯狂的敲我家门来的呢.”
说到这,白然才赫然想起,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买走鹿黎家房子那位,白然时常在想,如果她没有把鹿家的房子买下来,是否鹿黎现在就不会走了呢?或者说,还会回来看看?对于眼前的这个女生,多少也是有点怨言,并没有正眼瞧她,只是绕过柒晓琦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换了个发型,没看出来.”
柒筱绮活了十五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高冷的人,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匆匆跑上前又拦住白然:
“喂,你记忆力这么差,是怎么考上北大的,听说你曾是荣光学生中赫赫有名的尖子生,也是校篮球队的一大骨干,喜欢你的女生无数,大家都说你会考进体育大学的,你怎么想的?突然去俊男美女一堆的北大了?”
对于柒筱绮的一番神问题,白然懒得回答她,也懒得看她一眼,提起书包,推开柒筱绮的手,便走了过去.
柒筱绮见白然走了,在背后急急喊到:“喂,你叫白然是吧,我叫柒筱绮,我也是荣光的,今年高一,在五班,高雪梅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再有两年我也能考大学了,到时候我也去北大,你是我师哥,到时候会别忘了照应我啊,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我啊,我叫柒筱绮!高一五班柒筱绮.”
背后的柒筱绮笑着,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线,圆圆的眼睛像极了十五岁的鹿黎,眼睛里装满了星星.
白然还记得,十五岁的鹿黎一头清爽的齐肩短发,白皙的脸蛋圆圆的眼睛,虽然长的不是特别出众,但出奇的就是看上去特别舒服,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碎花连衣裙,无比嚣张的坐在他面前的饭桌上,愤愤的说道:“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那时候,她的勇气比现在要好.
白然没有再管柒筱绮,提起行李箱一直往前走去,走到小路中央随手招了个出租车,将行李放在后备箱,便坐了进去.
见白然要走,柒筱绮又马上追上去,横在白然的身前:“喂,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别人跟你讲话,要先回答才算礼貌待人吗?!”
白然看着柒筱绮,闭上眼睛,把车窗摇了上去:“我这样做有没有礼貌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几次三番阻拦别人去路的人,一定很没有礼貌.”
出租车开的很快,一眨眼,原地只留下一大团乌烟瘴气的灰尘,柒筱绮站在原地被呛的咳嗽了半天,对着远去的出租车举起拳头:“哼!白然是吧!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烂的烂人,不理我,等着吧,我偏要考去北大骚扰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