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黎铿锵有力的一番话,愣是把白然说的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鹿黎说的句句属实,他无力反驳.
激动了一会,鹿黎突然笑了,内心里笑自己为何会这么激动,这种负面情绪,已经有很多年没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了,在国外的这些年,起初因为自己是班级里唯一的中国学生,没少受大家排挤,一开始下课的时候江宇霖还能过来帮帮忙,再到后来课程加紧江宇霖也自顾不暇,所以那时的鹿黎不得不斩掉华丽的翅膀,走起路来自作坚强,也正是那样,才练就了鹿黎现在的这份沉着冷静,面对艾菲儿的那份临危不惧.
笑了有一会,摇摇头,伸出手来擦了擦眼眶中刚刚因为激动,而差点呼之欲出的眼泪,她重新坐在湖边的石台前,静静的看着天空中来回翱翔的白色鸽子,拍了拍一旁的空位,示意白然坐下.
看着鹿黎态度有所缓和,白然这才默默坐在鹿黎一边,只是很安静,没有说些什么,这些年来,鹿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白然从一旁看去,鹿黎的侧脸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随风缓缓吹动的长发,竟让白然看愣.
半晌,鹿黎才缓缓开口,起初白然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越到后面,才方知其中深意,她还是像当年那样,口气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白然,你知道吗?那年我追看的连载漫画已经绝版了,魔卡少女樱也已经完结了,犬夜叉最后还是没能跟桔梗在一起,大雄永远只能活在哆啦A梦的穿越时光机里,我喜欢的电视剧已经结局了,男主角最后娶了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而女主角最终嫁给了一个经济务实的IT男,而属于我们的故事从2008年的那个夏天开始,也最终止步于2011年的那个毕业季,现在能留给我们的,只有那一张张模糊到记不清的记忆,还有老照片,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成长了,记忆里的许多东西放到现在来看,都不是那么一样了,许多故事都在悄然结束,至于你跟我,我们或许是真的回不去了.”
鹿黎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然有仔细观察过她,出奇的,鹿黎淡定的吓人,就好像是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根本就没有关系的故事,让白然不禁冷颤,鹿黎是真的放下了.
许久,见鹿黎缓缓站起身来,似乎是已经讲完,打算往家的方向走去,从小到大,或者可以说来法国之前,白然一直都是个窝在壳子里,不善言辞,不喜主动的这么一个家伙,又或许,是那个能刺激他主动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罢了.
看着就要远去的鹿黎,白然这一次再也不想放开自己的手,他不想在做江宇霖口中的那个胆小鬼,他怕如果这一次再松手,上天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去抓紧她的手了.
伸出手来,一把拽住鹿黎,几近哽咽,支支吾吾的说:“鹿黎对不起……我错了……但……我是真的爱你,求你原谅我,你不是说过孩子的名字你都想好了吗?就叫白鹿好不好.”
我爱你这三个字,听起来要比学生时代的我喜欢你重多了,重到鹿黎听到白然说出这三个字以后都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睫毛一颤片刻后摇摇头,像个成年人一样淡定的说道:“我很高兴,或许这句话只要再提前个七年,我就会兴奋到极点,极致,忘我.”
“不过……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岁月真的是个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一转眼你我都不再是曾经那个背着书包等待回家的高中学生了,18岁失恋,可以偷偷躲在厕所里哭,可以哭的昏天黑地,可以发誓以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然后重新开始,像没有受过伤一样,而二十五岁,想过无数次,不如索性回到十八岁,再轰轰烈烈的爱一次,可这时你已经清楚的知道,你的心已经老的不能再失恋一次了,曾有人告诉我,我们都老了,不再是年少无忧无虑的样子了,我们都过了那段,耳听爱情的年纪了.”
缓缓,鹿黎背过身来,走向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并没有很用力,确是很结实的那种拥抱,白然愣神,片刻后轻轻地回抱住鹿黎,半晌后看不见鹿黎的脸,听她说道:“现在的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意味着什么?一个女生正在走向一个女人的道路,我的心已经老的不能再老,它受不了刺激,也不能再承受刺激了,所以说,哪怕你回头了我也不想要了,我也要有自尊啊,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看谁都像你,做什么都会想起你的日子,那种失去的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
鹿黎的身体一点点抽离自己的怀抱时,白然突然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样东西,它再也没办法复原了,脸上湿湿的,眼眶中有什么东西止不住的滴答滴答往外掉,鹿黎抬起头时,也是眼眶红红的,一脸的泪目,看到白然掉眼泪,忍不住皱眉,伸出手来,轻轻踮起脚尖,为他抹去眼角的泪珠,这么多年了,就算自己长高了却还是够不到白然呢,他好像一直在长个不停,喃喃自语道:“多大个人了,年少时没见你哭过鼻子,这会老了老了到哭上鼻子了,你说说自己多大了,说出去还真不怕人笑话呢.”
说罢又噗呲一笑,愣是把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白然给拉了回来,白然不懂鹿黎笑的是什么,只得像个孩子般红着眼眶问她笑什么,鹿黎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可爱,曾经那个傲娇的不行的坏家伙,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想到了什么一样,从包里翻出只棒棒糖,递到白然手里:“心里苦的时候,就多吃糖,这样想一想,那些不好过的日子里,也就没那么难过了,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鹿黎回头的瞬间,白然问她是否讨厌爱情,记得那时,鹿黎只是摇摇头,很淡然的说:“我所厌恶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那猜测,道歉和伤害,以及那些无法兑现的承诺.”
白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他知道,鹿黎现在所厌恶的,都是自己曾经一手造成的,喉咙哽咽,颤巍的问道:“那……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半刻后,白然没有得到回复,只听到了钥匙开车门的声音,抬头望去,见鹿黎站在车门前,迎着四月的微风笑的格外温柔:“我们……一直是朋友啊.”
轿车在风中忽闪而过,带走了几片绿叶,却什么也没有留下,白然忽而想起某一年春节,依稀记得那年烟火里,他们并肩站立,好似亲密,这一生光阴吝啬,青春里能有的几分爱意,全部埋葬在了那里.
后来,白然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我们能原谅,有些芥蒂我们能放下,有些遗憾我们能弥补,但他跟鹿黎之间,好像砌起了一堵围墙,鹿黎在里,他在外,想进去,却比登天还难,他好像很难再让鹿黎对自己像从前那样,敞开心扉了,就像是已经破碎了的镜子,又如何能叫它破镜重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