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工程复工

尽管杨东明的尸体已经入殓，但赔偿之事一直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方林开始想与李老三平摊这笔费用，好息事宜人，但李老三一直不肯现身，直到后来事情闹大了才勉强拿了两万元安抚杨东明的家属。后来李老三找方林商讨这个事情，要方林出二十万，但方林的态度却有了变化，这让李乡长有点着急。

事情没有处理好，杨东明年迈的父母每天轮流背一张凳子坐在进场公路上，工程全面瘫痪，看到这种情况，何星也无可奈何，只好等彭明河老总来工地协调。

李乡长这两天确实头疼，一方面县委华知远给他施压；另一方面村民也有议论，说他们兄弟俩黑心，只顾赚钱，不管别人死活。尤其是出事后，李老三不见人影，更让村民气愤，虽然后来李乡长送去了两万元的安抚费，但依然不能堵住村民的口舌。估计这个事情后，村民对李家兄弟的不满会延续很长时间。

让李乡长觉得意外的是方林态度的变化，接到县委华书记的电话后，李乡长找了几次方林，想协商解决赔偿问题，但方林却不怎么配合。出事那天，方林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尽管很多村民把怒火发在了方林的头上，但事后方林的这个举动却赢得了村民的好感。

李乡长最想知道的是县委华书记的态度，上次工程准时开工，李乡长受到了表彰，并得到了华书记的提拔；这次车祸事故如果不处理好，牵扯出他参与承包渣石运输的事情，帽子能否保住还是一个未知数。无论这个事情怎么处理，他想都应该去拜访一下华书记。

得知华书记喜欢收藏，李乡长在文物市场高价买了一个乾隆年间的青花陶瓷。对于古玩，李乡长不懂，但看到这个青花瓷花了他大几万，李乡长特别心疼。

得到华知远的首肯，李乡长带着青花瓷赶到华书记的住处。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陌生人，李乡长从未见过，估计不是杨河县人。

“小李来了啊，来，到这边坐。”李乡长年纪不比华知远小，但华知远依然称呼他为小李，李乡长虽然感到有点别扭，但在华知远面前，他依然满脸堆笑。

“书记好，打扰您休息了。”

李乡长小声地陪着笑脸，同时不动声色的将青花瓷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我淘了一件瓷器，据说是乾隆年间的，我怕被坑，书记是行家，帮我把把关。”

华知远顺着李乡长的手目光一下定格在青花瓷上，他从抽屉里取出放大镜，小心的翻弄。

“嗯，是真的，你是从那弄来的？”

华知远把放大镜放在桌上，眼睛注视着青花瓷，随口问李乡长。

“是在一个农村亲戚家看到的，他们也不识货，我看到这东西挺精致的，就花了几千元买过来了。这不，这东西今天总算是得逢其主了。”

李乡长说完看了一下华知远，发现华知远并无拒绝的意思，这才放心。

“小李，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沙城过来的，我原来老领导的儿子，朱总，你们以后也会有交集的。”

华知远说完，把开始开门的胖胖的男子介绍给李乡长。

李乡长一听，赶紧伸出右手，倒是那个朱总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朱总，这是李乡长，杨湾乡的父母官，杨河电站工程李乡长也做了不少的工作。”

听到华知远这番话，李乡长才明白这个朱总才是杨河电站项目背后的老板，方林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从朱总的神态，李乡长不难想到不时在电视上露面的那个朱高官。还好今天来拜访了华书记，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到这里，李乡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两个找个时间好好聊一下，小李，杨村车祸的事情一定要处理好，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因此而影响工程的进度。”

李乡长一听就明白了华书记的意思，首先要处理好车祸赔付，更重要的是工程赶快要复工。也许在领导的眼里，工程复工才是最紧要的。想到这里，李乡长很知趣的起身，并小声的向朱总讨要手机号码。

“你和方林谈就可以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乡长一听就明白了朱总不愿提供号码，不过，在他看来，与方林谈或许更好。

在回来的路上，李乡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狗日的，什么东西，这么嚣张，靠老子吃饭算什么本事。”

随即油门一加，那辆奥迪Q5就一下消失在杨河的夜幕中。

回到杨湾，李乡长带着李老三又主动找了方林，就赔偿问题一起协商，李老三也承诺负责一半的费用，但方林却坚持认为杨东明是李老三请的，杨东明出车祸李老三要负担大半部分，李乡长没想到方林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他心里有些不满，两个人再度不欢而散。

杨东明的问题几天还没有协商好，杨文明却有点不耐烦了，他背地里唆使亲属多次围着业主项目部闹，并扬言三天之内四十万赔偿费用不到位，他们会再次将杨东明的灵柩抬到项目部。何星一听，就安排顾正贵每天呆在工地，毕竟他是本地人，很多人都比较熟悉，每天都是他出门安抚杨东明的亲戚。

其实各方都在等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集团公司董事长彭明河。

就在离杨东明亲戚的限期只有一天的时候，何星接到通知，彭明河已经动身前往杨河。

彭明河来到杨河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晚餐就在张石寨的一家农家乐解决的。张石寨离杨河县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何星想去张石寨迎接，彭明河不同意。彭明河要何星、顾正贵、文卫、申安与方林在杨河县城等候。

与彭明河一起来到杨河的还有集团公司的副总栾为，看到栾为副总，大家有点意外。以前栾为副总很少来杨河电站项目，但这一次看到他与彭明河一起到了工地，无形之中大家感受到一种压力。

何星早就安排徐涛在新都大酒店订好了房间，彭明河进去不久就给何星打了一个电话，在外面等候的何星、顾正贵与文卫一同走进了彭明河的房间。

“这段时间你们几个辛苦了。”

彭明河随意的一句关心让大家听后倍感亲切。

“杨东明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彭明河接着就进入主题，何星几个都清楚，这次彭明河来杨河主要是为这个事情，毕竟杨东明出事后，工程处于停工状态已经有近四天的时间。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明年四月杨河就进入汛期，围堰必须在汛期来临之前形成，而目前石方开挖已经有两个月时间了，只完成不到40%的工程量，如果汛期之前没有完成围堰，将会影响一个水利年度，这对集团公司来说损失巨大。加上集团公司栾为副总一直反对这个项目上马，多次向金副厅长汇报，幸好有赵厅长的力挺，金副厅长再有意见也不好说啥，因此彭明河看上去很淡定，但内心还是很着急。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赔偿问题没有协商好，总包单位与分包商之间有分歧。阻工的是杨东明的父母，两个人都是七十几岁了，我们劝阻了好多次没有作用，如果不解决，将严重影响工程的进度，看最后是不是需要请派出所出面维持秩序。”

何星详细汇报了杨东明事件的进展，并将自己如何协调处理这个事件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彭明河一听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何星没有说话，随后将视线朝向顾正贵。

“杨东明的事情赔偿是一方面，关键是要做通他父母的工作，毕竟是七十几岁的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的痛苦可以想象，或许安抚会好一些。”

顾正贵的意见与何星有些不同，杨东明出事后，他是一直反对请警察到现场，主张安抚为主，这点文卫也很赞同。

“警察就不要叫了，何星，你准备一万元钱，明天我去一下杨村。顾局，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听话音，彭明河接受了顾正贵的意见。

接下来便是短时间的沉默，何星几个起身告辞，接着进去的是总监申安。何星和文卫出来后准备回工地，意外地在酒店门口碰到了中水公司的朱一龙，何星与朱一龙寒暄了几句就与文卫离开了酒店，高师傅已经开车在酒店门口等候，而顾正贵与何星道别后则自己开车直接回家了。

在回程的路上，何星的电话响了，何星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文卫，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对方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在开车，等下和你联系。”说完何星就挂了电话，随即叫高师傅停车，吩咐高师傅先把文卫送回工地再到县城接他。

看到何星下车，文卫总觉得这个电话有点蹊跷，给何星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第二天，文卫很早就起床了，一个人在外小跑步。在经过方林的卧室时，文卫发现何星竟然在方林的房间。这让文卫有点意外，在项目上，平时方林有睡懒觉的习惯，没想到这次不到七点就起来了。这么早何星找方林商量，莫非是为了赔偿的问题？想起昨晚那个蹊跷的电话，文卫隐隐猜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顾正贵很早就到了工地，在食堂吃完早餐就叫上文卫来到进场公路的入口，杨东明的父母一早就坐在路的中间。两位老人目光呆滞，看到顾正贵和文卫过来，没有任何表情。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冬天，一阵冷风吹过，文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让他惊讶的是两个老人并没有感觉到天气寒冷，他们手牵手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看到这个情形，顾正贵有些不忍，他走上前去，低着头用本地方言在他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文卫听懂了一部分，大意是今天上面领导来了，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劝他们两个先回家烤烤火，别着凉受寒了。两个老人用半疑半信的眼神看着顾正贵，顾正贵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说今天保证会处理好。然后小心的扶着老人站起，并招呼文卫一起搀扶老人并把他们送回家。

彭明河和栾为副总大约九点钟就到了工地，何星早早就在会议室等候。会议由集团公司栾为副总主持，他对项目部没有处理这个事件表示不满：“杨东明事件影响很大，省厅领导也很重视，你们项目部在处理这个事情上方法欠妥，处理问题不果断。给集团公司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栾为副总的语气很严厉。

栾为副总发言时，彭明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明白这次栾为副总是受了金副厅长的委托，彭明河更关心的是如何迅速处理好阻工时间，让工程早点复工：

“你们谈一谈处理的意见吧。”

彭明河的语气很轻，与栾为副总的态度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何星首先代表项目部对工程进展和存在的问题作了详细的汇报，并对处理杨东明事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顾正贵、总监申安和施工方项目经理方林做了补充。彭明河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倾听，并不时的用笔做记录。在会上，文卫没有发言，但他听后觉得四个人对杨东明的事故的发言都很有水平。作为业主，何星将杨东明的车祸归结于持假证上岗以及车辆未及时维修引起的，对李老三强行分包却有点轻描淡写，从他的发言中，似乎对李家兄弟有点偏袒。

而顾正贵的分析相对比较客观，说车祸事故的发生并不是单一的原因，现场管理方面也存在漏洞，说到这点的时候，文卫发现何星和申安的脸上都露出一点不悦的表情。

总监申安的汇报更为详细，他把每个司机提交的证件都拿出来，并强调鉴别证件的真假不是监理的职责，同时对顾正贵的观点做了一点反驳，他认为这次事故的原因是总包单位和分包单位的管理失职以及杨东明疲劳开车，还有自己没及时对车辆维修造成的。

而方林的表态相对比较诚恳，他首先承认事故是施工单位管理失职造成的。他着重强调事故后如何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同时如何积极与分包单位一起与死者家属协调赔偿做了汇报。最后表态，会后就会将赔偿款付给杨东明的家属。

李乡长之前几次找方林商量赔偿一事，要方林出一半，方林一直没有同意，早上何星为此事找过他，要方林以大局为重，并承诺以后会想办法补偿一部分给方林。方林与朱一龙商量后终于同意了各赔一半的方案，只是通过这个事情，方林也明白了，何星与李家兄弟的关系不一般。

等到各方汇报完毕，彭明河做了简单的总结，对工程参建四方的工作都做了肯定，意外的是对引发杨东明事故他没有作太多的点评，只是提醒项目部要领会好中央发展和谐社会的精神，在处理与当地的矛盾中不要发生冲突，最后对方林的表态表示赞赏。文卫听出彭明河有几句话是委婉地批评何星。

散会后，彭明河与栾为副总带着顾正贵、何星一起来到杨高明的灵堂，彭明河亲自点燃了三根香，然后在顾正贵的引导下来到杨东明的父母前，亲手将一万元的慰问费送到杨东明父母的手中。彭明河这几个举动让杨东明的家属很感动，他们承诺不会再到工地阻工，尤其是杨东明的父母，他们颤巍巍的站起要给彭明河行重礼，被彭明河和顾正贵拦住了，文卫想杨东明生前虽然有点刁蛮，甚至欺软怕硬，但他的父母还是通情达理。

赔偿问题也一并达成一致，答应杨东明家属的要求，赔偿四十万，方林与李老三各负担一半。没想到困扰工地的停工事件，彭明河一来就得到了解决。

处理完工地的事情，彭明河与栾为副总启程返回沙城，工地当天下午就开始复工，只是监理申安对这一次参与运输的车辆进行了清查，要求方林对三无车辆坚决清除。李老三也只好从其他乡镇调来几部运输车辆，虽然运输费用要增加不少。

晚上文卫意外的接到妻子罗香蓝的电话，说儿子小江晚自习在外上网被老师当场抓获，学校要严肃处理小江。

“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再不回来，你儿子会被毁了。”罗香蓝几乎哭着对文卫说。

“行，我等下去请假，争取明天回一趟家。”文卫答应道。

得到文卫的承诺后，罗香蓝才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