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便是塞北。
极目远眺,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峰峦如障迭起,群峰逶迤,白云依山。
沙漠浩瀚无垠,天宇苍苍,大地茫茫。
长河横贯千里,旷野荒凉,粗犷寂寥。
远远望去。
她一袭白衣如画,衣袂轻扬。
她头挽一高耸而不走落的单螺髻,发插一刻凤图样碧色簪,额前几缕柔发微扬,青丝乱卷桃魇,配上她如脂肌肤,飘渺若仙。
她生得可好,一张玉色瓜子脸,一对修长柳叶眉,两弯微翘浓密的睫毛,一汪如泉水的大凤眼,一枚精巧琼脂鼻,一张樱桃樊素口,面画一点桃花妆,烨然若仙人。
她轻骑一只青骢马,扬鞭疾驰。
她扬鞭轻抽,马儿疾驰,绝尘而起,所疾去之处,皆卷起黄尘,扬扬洒洒,好一幅粗旷之景。
四周皆是陡峭的峻峰,土质皆褐黄。
几个峰回路转,便到了一片旷野之处。
此地绿草如茵,野花缀地,细细瞧去,霎是心旷神怡。
茯月见此景,便勒了马缰,马一个啼鸣便停了下来。
她轻舒了口气,便翻身下了马。
在这茫茫大漠,竟能见到此番怡人之景,实属不易!
她将马儿牵到一处枯胡杨木桩旁,将马缰牢牢系于桩上。
她笑着轻拍了拍马背,缓缓对马安慰道:“乖,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言毕,她提功运气,朝这片绿洲深处点去。
几经周折,茯月瞧见不远处有一小溪。
正巧口渴,不如我便去取些水来罢!
她敛了气息,便朝小溪而去。
眼下便是溪水。
她缓缓蹲了下去,将脸埋于溪前。
自离开江南已半年之余,来塞北已经两天余了。
由于塞北郊外荒凉,几乎没有客栈,因此茯月便日夜赶路,只盼早点到达塞北内部。
娘的遗物她在赶路期间已经打开看过,锦盒之中仅有一张无字白纸,别无他物。
她日夜思量,但并未解出这无字白纸究竟有何寓意。
思及此,她只得轻叹了口气,双手捧起一汪溪水来,扑到脸上,将自已彻彻底底调整到清醒状态。
“咦,你是何人?”
耳际传来一声软嚅的童音。
茯月抹干了脸上的水,便回头寻声而望去。
她缓缓起身,只见一孩童立于远处。
“喂,跟你说话呢!”
那男童小嘴一撅,朝茯月仰着头不耐烦地道。
他身着一身金黄色木绵貂绒混合制胡服,上身着一半臂狐皮制及腰短马褂,一圈貂毛制的围脖于领口盘旋,下身着一不及腰木绵兔绒制的绵袍,两手侧便是用紫皂制的貉袖,上衣前后襟短,下衣齐腰两侧分叉而下,似是胡人常服。他狐皮貂毛,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似乎是塞北贵族之子。
他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似乎不是寻常人家之子。
“喂,你怎么不理人?”那包子脸见茯月许久一言不发,便不耐烦地道。
茯月望着他那张写满不高兴的包子脸,不禁轻笑一声,眸中透露出一丝趣色,盯着那张嘟了嘴的包子脸,打趣地反向道:“哦?那你是谁?”
那包子脸收到茯月目光,一阵羞耻,于是他便双手捂了脸。
那包子脸后退几步,不悦地道:“你,你看我干嘛!我可是……可是……”
“你可是何人?”
“我可是……可是……”
“你可是谁?”
茯月轻笑一声,便缓缓向那包子脸靠近。
那包子脸察觉到茯月的靠近,便一双手手指偷偷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对滴溜溜的葡萄眼偷偷摸摸地望向茯月。
茯月见他那可爱之状,不禁想起了果果。
她轻叹一口气,若是果果还在,她也应是如此的活蹦乱跳……
思及此,她眼眸便覆上一抹痛色。
“你……你真好看!”
耳际传来一阵童音。
茯月闻言,方才回过神来。
她只瞅见那包子脸一脸崇拜,亮亮的葡萄眼似乎有星星闪烁。
“哦?是吗?”
茯月朱唇扯出一抹温婉的笑容,略有所思的道。
那包子脸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良久。
茯月缓缓问道:“奶娃娃,你可知梧桐客栈怎么走?”
那包子脸羞涩的收回了目光,呆呆地吐出几个字:“我……不知……但……你……你不许跑,我……我去找乌尔央过来……乌尔央知道……”
乌尔央是何人?这傻孩子究竟想干什么?
茯月思索片刻,便轻笑一声,打趣的道:“好,我不会跑的,我等你,去罢!”
那包子脸闻言,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良久。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软嚅的童音——
“走啊,乌尔央!快走!”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有美人!阿哥要的美人!”
那肉乎乎的小手紧拽着乌尔央的袖口。
“诺,快看乌尔央,她没走,她在那儿!”
那肉乎乎的小手握成拳状,便朝茯月一指。
茯月循声,便顺着声音回过头去。
只见他带着一带刀男子缓缓向她靠近。
那带刀男子身着一麻布马袍,背插一把长刀,似是侍卫。
茯月静立溪旁,看着二人对白,却默而不语。
那带刀男子瞧见茯月不语之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上下打量了茯月的着装,霎时,眼底便透露出一丝异色,可能怕被茯月查觉,于是他便敛了神色,使那异色转瞬即逝,归于平静。
他生生吞了口气,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茯月脸上。
他缓缓抬眸,望向茯月的脸。
他见她貌,着实一惊,瞬间他便失了神色。
此乃仙人也!他从未见过如此倾世容颜!
茯月感受到他的目光,便循目光来的地方回望而去。
茯月瞧见他打量之神色,心底便徒生一丝不悦。
她眼底忽的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却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以她多年的经验,她知遇人必须喜怒不行于色,方才为自保之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永远不可让不识之人知晓自已的心事。因而只得掩藏神色,做得滴水不露。
思及此,她为了小心,便又偷偷隐藏了自已的气息,让他人察觉不出她的功底。
二人互看着彼此,气氛霎时陷入一种僵局。
良久。
那男子轻咳了一声。他尴尬的收回了那出神的目光。
“可是中原女子?”他挠了挠头,便小询声道。
“你猜的不错,小女子是中原之人。怎么,听你这话,可是对中原人有何意见?”
茯月闻言,不悦地仰了头,蹙了蹙眉。
“非也!非也!我并非此意,你会错意了。”他嘿嘿憨笑了声,便再次顿了顿。
“素闻中原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敛了眉,便缓缓地道。
“此乃绝色美人!”
“呵,乌尔央,我说的没错吧!”
那包子脸闻言,激动的扯住了乌尔央的衣袖,肉乎乎的小脸被傻笑挤得只剩下嘴巴。
“哦?我这样貌,蒲柳之姿!”
茯月闻言,轻哼一声,佯装自卑之相,眼底故意流露出一丝哀色。
“中原比我美的可人儿,一抓一大把。”茯月轻叹了口气。
“我虽算个美人,但却够不到绝色,你可真是高估于我。”茯月缓缓的道。
那侍卫收到茯月神色,心里有了盘算。
那侍卫眯了眯眼,牵起那包子脸的肉手,走到茯月面前,作了一揖。
“你要干何事?”茯月见他状,蹙了眉,不解地问道。
那侍卫收回了作揖之手,朝身旁的空位处一划:“你可能是我们家主子要找之人,可否随我等去趟江王府?”
茯月阖了眼,不解地道:“你们家主子是何人?他找我何事?不去!”
那侍卫闻言,眼眸一暗,便垂了眼帘,轻吸了口气。
“那好,我们坐下,你且听我为你道来缘由。”言毕,那侍卫便盘腿席地而坐。
“愿闻其详!”茯月为表尊重,便也坐下。
“小公子,你先且去一旁玩耍!”那侍卫拍了拍包子脸的肩膀,蹙眉道。
“哦!我知道!你们大人又要说悄悄话啦!好啦,我去玩喽!”那软嚅的声音响起,不悦地小嘴一撅着跑开了。
茯月望向那屁颠的小身影,不禁轻笑出声:“小公子霎是可爱!”
“那孩子,顽皮的很!”
那侍卫一脸苦恼的叹了口气,望向那包子脸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说小公子之事了,我们步入正题。”那侍卫收回了目光,方才回过神来。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家主子是何人……”言及此,那侍卫垂了眼眸,轻叹了口气。
“但我知道我们家主子自称江爷。至于寻人,是你也可能是推测。究竟是与否,你须得随我去趟江王府,方才可知晓!”那侍缓缓向茯月吐露,还伸手挠了挠头。
“好,我知晓了。”茯月闻言后,便点了点头。
“在下有一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侍卫略有所思,便犹豫的道。
“你且讲。”茯月见状,便点了头。
“你一介女流,是如何只身来这塞北?”那侍卫心底盘算着,用不解的眼神望向茯月。
茯月收到他不解的目光,便以坦诚的目光回之:“我是骑马而来。”
“如此说来,你还懂骑术?”那侍卫闻言,心底一惊。
的确精通!
茯月心底默念,却眼眸一转。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也只得隐藏事实。
茯月面色平静,眼底无波无澜。
她便缓缓回复道:“略懂一二,皆是皮毛!我来之前乘以马车,来之后由于荒凉,车夫不肯乘我去,我只得弃了马车,便孤身一人买了马进塞北。”
“素闻汉人精通六艺,你会骑术,那你是否还会礼、乐、射、书、数这其余五艺?也就是说,你可能还精通武功?”那侍卫又是一惊,忽的从地上“噌”站了起来,蹙着眉,眼底透露出一丝恐慌,面色惊惧地道。
茯月见他恐慌之状,查觉他应是在试探她,但目的却不明。
她轻叹了口气,那只得继续隐瞒事实。
茯月敛了眉,摇了摇头,眼底透露出一丝滞色,她向他摆了摆手:“其余五艺皆不知晓!我本生于布衣之家,哪里习过书!更不会什么武功!简直说笑!你这是成心刁难于我,小女子受不起,先告辞了!”
言毕,她蹙了眉,佯装不解之相,眼底尽是为难之色,便撩了衣角缓缓起身,转身欲离开。
“并无此意!可能问题有些过激!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抱歉!”乌尔央忽的闪到她面前拦下了她,并敛了眉,作了一揖。
“哦?难不成是我会错意?罢了,我不想争执于此等小事。我只想去梧桐客栈,看来你们是不想帮了。罢了,我自已也能去,为何要求助于你们?告辞!”茯月轻叹了口气,眼底透露出一丝懈怠之色,她疲乏的揉了揉额角,阖了眼,转身欲离开。
“姑娘莫走!姑娘怕是累了罢!那我们依姑娘所言,我们先去梧桐客栈,以后的事,好说!”乌尔央瞧见茯月懈怠之色,便趁机寻问道。
“尚可。”茯月点了头,冷冷地道。
茯月牵了青骢马,二人向梧桐客栈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