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到无法计算的刹那之后,阑珊看到了无尽记录者的法宝——“黝”。
一座黑色的高塔映入了她的眼帘,或者更明确的说,是无尽的记录者给她输入了“黑色高塔”的概念,而当她意识到“黝”的尺寸之时,没有惊讶,但有震撼。
一座突破了海面,直刺苍天的高塔?这至少有数千丈的高度吧?然而让阑珊更加震撼的是“黝”的形状——它是严格意义上的垂直,上下一般粗的那种,其精确度甚至超过了阑珊所能感受到的极限。
下一个瞬间,天地如同陶轮般旋转起来。
时间在逆流,从现在一路回溯到九万个大日呼吸之前,回溯停止,阑珊看到了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一个如同山岳般巍峨的男人。
一个如风似水般优雅的女人。
坤艮、流形二帝!尽管早已见过上古九帝之二的画像,但静态的画像和动态的影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阑珊从这两位上古强者身上看到了强大,看到了随心所欲,看到了碾压一切的霸气,看到了“你瞅啥,再瞅揍你”……总之就是后来在九墟仙道高阶修士身上固化下来的那种“天老大我老二”的气质,不过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很快发现了一个关键点——他们在做什么?
坤艮、流形二帝并不是在安静的修炼,他们在攻击,却很难说在战斗,因为他们攻击的对象是……“黝”?!
阑珊睁大了琥珀色的双眼,观察着让她震惊的事实——那至少有数千丈高的黑色高塔,正在承受着两个精英大乘期修士的轮番攻击,巨石、震波、狂风、海啸……远超过乌月之战表现力的强大法术施加在黑色高塔之上,而被攻击的目标……巍然不动?
在某一个瞬间,阑珊似乎是认为那黑色高塔只是障眼法,是幻像,“黝”的本体在其他的地方。但这无法解释坤艮、流形二帝居然对着幻像打这么久,而没有发现异样之处。随后阑珊否认掉了“幻像假说”,而是用被九墟仙道和地球科技双重强化过的感官测定黑色高塔的振动,根据西门戎所说的物理学基本定律,如果“黝”是实体的话,在连续不断的冲撞之下应该是有振动的,哪怕这个振动小到了微观的程度,但绝对不会是零……
许久之后,阑珊终于锁定了黑色高塔极其细微的振动,然后则是跟着西门戎练习了千百次的计算、建模,最终她得出一个劲爆的结论——“黝”要达到这种“在两个精英大乘期修士的合击之下依然巍然不动”的效果,那么它不仅仅需要拥有极高的强度和弹性模量,还需要足够深的“地基”才行,考虑到坤艮、流形二帝的攻击力度基本上都是移山填海的级别,这“足够深”的地基要有多深呢?起码一千里走起,而大于等于一千里这个深度……咦?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在精神层面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黑色高塔的地基深度有没有抵达西门先生说的古登堡面她不清楚,但莫霍面是肯定穿越了。而无论是“硬壳说”还是“法阵说”,反正九墟的质量与密度分布那么奇葩,莫霍面与古登堡面之间几乎必然有“东西”。
“所以说……是这样么?”
阑珊的双手和多条柔性机械臂并用,飞快地在幻境影像中编制出另一重影像——那是九墟的剖面图,在一千里左右的深处标注出一层“黑色不明物质”,它与黑色高塔是相互连接的,或者更明确的说,黑色高塔其实是是黑色不明物质延伸出来的“一根头发”。
“我知道你们看不见,而且你们最后肯定放弃了,是吧?”阑珊对着还在攻击“黝”的坤艮、流形二帝说道,然后她仰头面对“天空”,“你们给我看这段攻击未果的影像,是为了启发我意识到埋藏在九墟深处的秘密么?如果是的话,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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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小碎片陷入“须臾与永恒”的幻境之中时,䬓和䬔的争论仍在继续。
永恒的观察者对微小碎片报以很大的信心,毕竟她的一系列行为实在是让䬓感觉到“极为有趣”,但无尽的记录者所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的弦线,毕竟䬔明白那可是深渊意志的一部分,就算是微小碎片也不是闹着玩的。
“在进入‘须臾与永恒’之后,微小碎片保持了旺盛的求知热情和细致入微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于深渊意志,所以不要担心她的危险性。”䬓如是说。
“微小碎片在比预定时间短的多的时间里,破解了幻境最重要的谜题,这无法用短生者的智慧来解释,大概率是深渊意志残留的记忆,她依然高度危险,继续观察。”䬔如是说。
“你为何如此认为?如果出现了决心对抗深渊意志的碎片,难道不是好事?”䬓仍旧不死心。
“好事,呵呵,我曾经记录了一百六十七个‘试图反抗深渊意志’的碎片存在,其中每一个都比我们目前关注的强大,但结果从没有任何改变,她们从来都是深渊意志试图挣脱囚牢的副产物,而她们最终的结局,要么死亡,要么回归。”䬔依旧冷酷。
“这一个,会和之前的不同……”䬓试图说服䬔,却找不到任何过硬的理由,这一切都可能是深渊意志计划的一部分,在超过一百万个大日呼吸中从未改变过。
“微小碎片很快就将意识到‘囚牢’的存在,而这意味着她距离真相的距离越来越近。”䬔陈述着一场悲剧,语气极度平静,“碎片拥有远超过普通人类,在人类出现之前应该说是普通妖类的施法天赋,她们仿佛天选者,如同世界的宠儿,但这一切都是假的、虚的、伪的,她们越是成长,越是强大,就越是符合深渊意志的需要,而她们试图和深渊意志战斗的执念,无非是为了方便回归,或者说被‘吞噬’。”
䬓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一千多个大日呼吸之前,确实有一个人类做到了这一点。至少那个被污染的碎片不会轻易地被吞噬。”
“对于深渊意志这样的存在,‘不轻易’仅仅意味着‘有些麻烦’,仅此而已。”䬓说这些话的时候,“须臾与永恒”的幻象再次发生了变化,“当微小碎片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之时,她会有如何的反应?”无尽的记录者笑了,残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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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
在有关九墟深处埋藏的秘密和黑色高塔之间的猜测获得肯定答复后不久,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就接触到了浩如烟海般的信息,这些信息直接被强硬地塞进她的脑海,说的好听叫“灌顶”,说的不好听……就一个“疼”字。
而在这样的剧痛过后,阑珊不得不面对真相之大恐怖。
她看到了九墟如同煮熟的鸡蛋般被剥去壳子,然后仿佛洋葱一般被一层层打开,她看到了地壳,看到了地壳之下奔涌的熔岩,这些熔岩足有数百里的厚度,但相比于九墟十万里的庞大直径,真心不算什么。
而在这层被西门先生称之为“软流圈”的熔岩层之底,大约九百里到一千两百里的深度上,确实存在一层“硬壳”,那是和黑色高塔完全一样的物质,拥有难以置信的强度和耐久性,然而这只是这种物质特性的一小部分,它真正的意义在于……屏蔽?
阑珊想起了她和西门先生一起做试验时,感叹过灵气那无孔不入的穿透性,就算是灵石,那也只是吸附灵气而非锁闭灵气,但是这种神秘的黑色物质,却可以屏蔽掉灵气的渗透,与此同时,它也足以隔离开几乎所有的法术。
“这是一座囚牢?囚禁深渊意志的庞大囚牢……是么?”
“深渊意志从未真正沉睡过,她只是被关起来了,由于通讯不畅通,造成了‘沉睡’的假象?”
“既然深渊意志并没有沉睡,那么妖廷为何以为自己在唤醒她?妖廷在深渊意志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魔血帝和红莲华盘踞的无量幽冥血域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就是在囚牢内部的话,深渊意志为何不借着无量幽冥血域的‘开口’脱困而出?”
“一千多年前的鸿蒙阁裂变是否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深渊意志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七首魔姑和她的无相门势力现在在何处?这些强大且不愿意受制于人的魔修,是怎么看待深渊意志的?”
“深渊意志、上古天尊、域外天魔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否是深渊意志远远强于后两者,所以对它们的‘来犯’并不介意,甚至有助于她的脱困?”
“为何大家对上古天尊和域外天魔的称呼是‘它’,而对深渊意志的称呼却是‘她’?仅仅是因为深渊意志是雌性么?”
“如果深渊意志真是雌性,那么她是否有后代存在?像我和红莲华这样的生物,还有按照䬓䬔播放给我看的那些试图反抗她却失败、最终被吞噬的女人和女妖,她们……应该说是我们究竟是算深渊意志的碎片,还是算深渊意志的女儿们?吞噬女儿们的‘母亲’,太凶恶了!”
“好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
……
面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惊慌、恐惧,反倒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微小碎片,永恒的观察者和无尽的记录者确实感受到了她的独特。
“我就说这个碎片非同凡响吧?”
“她在思维层面确实完全摆脱了深渊意志的影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