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宫冷暖

高渐离接过张良递过来的信。

“我去的时候，云医师已经离开师兄的药园了，因此并没有见到她。”张良解释道，众人点点头，但都注视着高渐离手上的信纸。

见信如晤。

一切安好，内伤痊愈，今应已入秦王宫。

不必自责，愿蓉姐姐身体无恙。

一得到有用的消息，便会返回墨家。

——云今

“没了？”盗跖狐疑地看了一眼念信的高渐离，对方回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没了，不然你自己看看。”

他抿了抿嘴，不满地说道，“我又不认识秦国的字，怎么看得懂？”

高渐离没有回话，盗跖龇牙表示生气。

“咳...盗跖兄，”张良轻笑一声，他离信纸也很近，看得清楚上面的字，“子房猜想，云医师写的应该是赵国的字...”

盗跖哑然，随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吗？果然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啊。”

雪女还是没忍住，掩者嘴笑了起来。

大铁锤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安慰道，“没事，兄弟。没文化不可怕。”

盗跖抬起头，一脸丧气道，“你的安慰方式真特别。”

班大师担忧地捋了捋胡子，“可是云今丫头还是没说什么时候回墨家来啊。”

“之前那事，今儿肯定难过。”雪女止住笑，低下了头。

“都怪你！”大铁锤推了一下他没有文化的兄弟盗跖，“当时你怎么对着人家小姑娘说这种话。”

盗跖也不反对他的话，只是苦笑道，“脑子一热，也没思考，就......都是我的错。”

“等她回来，你必须去道歉。”雪女说道。

“你们不说我也会去的。”

高渐离紧了紧手中的水寒剑，“秦王宫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进去之后要潜伏好恐怕很难。”

盖聂开口了，他对于秦王宫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如果云今只停留于后宫的地界，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如果遇到了...”

“谁？”盗跖蹙眉道。

“赵高、或者胡亥...”他声音低了下去，“尤其是十八世子胡亥。”

“不该如此啊，”班大师疑惑道，“十八世子听说性格天真烂漫，年幼无城府，应当不会是与赵高相提并论的危险人物。”

“不！”盖聂的声音忽然抬高，把盗跖都吓了一跳，“其人极为阴险，盖某曾经见过一面，必须提防。”

众人都有些惊讶，十八世子胡亥的天真烂漫早就传遍了秦国，如今这样的说辞不得不令人震惊。

“你对我们说也没用啊”，他摊手道，一脸忧愁地说道，“云今她听不到啊！”

整个萃玉轩在早上就少了不少人，本来那些想要靠她向上爬的宫人都离开了，宫里的风声按照玉充依预想的一样进行，而她则装作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早上云今去内务府取被褥的时候，就听见了别的宫里宫女的议论。

“这个郑玉儿究竟是有多难看，怎么皇帝陛下都不兴看一眼？”

“我也没见过，听说啊，庸脂俗粉，脸上跟刷了面墙一样，只不过是仗着郑夫人的关系才进的宫。”

“那比起我们主子怎样？”

“这能比吗！兴许啊，姐姐你都比她好看不少。”

云今皱眉，却不做声，脑海中想起了玉充依未施粉黛的脸，只道宫人皆是人云亦云之辈。明明清秀佳人，为何嬴政却不感兴趣？

云今白天的日子很清闲，因为不方便行动，于是只需要留在萃玉轩伺候玉充依就可以。

玉充依喜欢看书，但带进宫的只有《诗经》。

准确来说，她可能只喜欢《诗经》。

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嬴政从来没有去过萃玉轩，而玉充依也很少真的需要无微不至的伺候，因此云今的行动也方便了不少。

玉充依对于她的身份一直毫无半点兴趣，虽然一开始云今对这个人不太信任，但她似乎的确只是一个明哲保身的妃子。

一个可能要在深宫里待整整一辈子的充依。

终于有一天，整个殿宇都空了，只剩下云今和玉充依。

似乎所有的宫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主子，没有出头之日。

“你根本就不想得宠吧?”云今看向正在与自己下棋的玉充依，对方正摩拭着手上的白棋子，沉思着。

自此自己的可疑身份暴露，在没有外人在场时她都不再需要恪守规矩。

“怎么？你也要走？”她笑道，随后落子。

云今好心地提醒道，“你现在还年轻，容貌也挺清秀，趁现在还能争争宠，真的韶华逝去了，就没那个机会了。”

玉充依抿了抿嘴，“谁爱去谁去吧。”

“你...”

“山荷，你要走也赶紧走，在我这里，皇帝陛下都不来，哪有机会打听什么消息。”她示意云今赶快出棋。

云今语塞。

窗外大雪纷飞，炉子里的炭火却早就用光了。

玉充依看了一眼她看向火炉的眼神，叹气道，“内务府趋炎附势，哪里还会给炭火，你要是冷了，就去原来那些宫女的床位上拿几床被子来。”

云今觉得好笑，摇摇头道，“不用，我内功在身不怕冷。”

说罢，她落了黑子。

“又输了！”玉充依打乱了棋子，趴在了棋盘上，“不下了。”

她苦闷道，“你怎么一心二用都能赢啊？”

“我以前就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时间久了，棋艺就上去了。”云今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摆回篓子里，“晚上我要继续去打听雪蒿生狼毒，你自己把饭拿了吃。”

“哪里有你这样的宫女？”玉充依状似不满道。

云今已经站起了身，“我很忙。”

“你要它干什么？能毒死人的不都是一样？管它是不是雪蒿生狼毒呢。”她疑惑道。

“...我是要拿它救人...”

“毒药还能救人？”

云今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笑，“...夫人，下次多看看《周易》吧，别只看《诗经》。”

“我只喜欢《诗经》。”她不妥协道。

玉充依趴着身子，眼睛斜过来看着整座宫殿。

歪歪斜斜的样子里仿佛还有一些章法在里面。

她看着云今出门的身影，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了。

手一挥，白子的棋篓子落在了地上，稀里哗啦的零落声，像是夏天落在荷叶上的雨露，总算是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为什么不来呢？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