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谋圣难为

半个月后。

“在想什么呢？”雪女笑嘻嘻地把手在云今的眼前晃了晃。

“啊...”云今回过神，“没什么。”

“你要是想小跖的话，我现在就能把他喊进来，怎么样？”雪女眨眨眼，逗弄着眼前这个闹了个大红脸的女孩。

“阿雪姐！”她嗔怪道。

云今瞪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在想...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离上次去蜃楼已经半个月都过去了。

“日子是快啊...所以，”雪女端起药碗，“今天这碗药吃完，你就不用再吃了。”

云今接过药碗，靠在自己的嘴边，慢慢地一饮而尽。

“我们出去走走吧，老闷在床上对身体不好。”

云今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乖巧地点点头。自从受了重伤，小高哥哥和小跖都不肯让她下一次床，还是阿雪姐姐比较健康呀。

正是春夏交替的时节，空气中散发着百花的香气。

云今站在大海前，海风吹来了小圣贤庄的桃花香，浓烈而清澈。

那一片宁静的地方，即使少了很多东西，但还是令人心旷神怡。

端木蓉坐在木桌子边上，盖聂也不说话，只是抱着一把木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不自然地站起身，然后离去。

一件斗篷落在了她的肩上。

盗跖正不满地皱眉，“别着凉了。”说着他走到云今的身前，替她系好了细带，动作柔和而小心。

云今看着他，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记忆里，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正当缓缓地展开笑靥，却见远处一个墨家弟子慌慌张张地狂奔而来，步子乱了套，她蹙起秀眉。

站在一旁的雪女眼神一凝，道，“怎么了？”

“首...领...”

弟子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不住地喘气。

她只道不妙，皱起眉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大街上都在传，说...说有人在博浪沙刺杀皇帝陛下...然后...被当场处决了...”

弟子断断续续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在场所有人耳中听来都犹如惊雷。

被...当场处决了...

大铁锤...和张良先生...

盗跖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叫...被当场处决了？”

前两天他还在想回来之后要怎么和大铁锤秀一顿恩爱，如今却...

骗人的吧？

弟子的头低的更低了，他没敢接话。在墨家，与铁锤首领关系最好的就是盗跖，从进了墨家开始，就一见如故，臭味相投。

“完了...我没睡醒，我大概是还在做梦....”他抬起头，极力想要调动脸部的肌肉，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云今的眼眶已经红了。

这是第二个。

在墨家，刺秦失败的人。

“小跖...”她轻声安抚道。

盗跖没有反应，随后右手颤抖着握紧，他的头低了下去，随着心一起。

温和的春风，终于又像是一阵刺骨的寒流一般，将在场所有人都冻住了。

午后，一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据点，失神的样子已经几乎遮掩住了他昔日的意气风发。

“张良先生！”

看到墨家的众人，张良鼻子一酸，险些要崩溃。

“张良先生，”雪女不忍地搀扶了一下。

“子房...对不起各位，铁锤兄弟被秦王...”他没有说下去。

他们没有挑错地方，时间也恰到好处，谁知嬴政却安排了三辆马车，都以相同的规格配饰，组装。

他早有防备。

大铁锤挑不出区别，只看向张良。

可时间太紧了，张良只好凭靠运气挑了一辆下手。

他以嬴政的性格，挑了最前面的马车。

可惜老天没开眼，终究是赌错了。

最终大铁锤提出了从两个方向逃离，而锁定在大铁锤身上的秦兵疏于查漏，还是让张良跑了出来。

“若是子房...没有潦草过事，铁锤兄弟兴许...”他哽咽道。

赤练远远地，看着张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子房...这般模样，我以为他早就不是小时候那样了。”

“还不够，”卫庄不动神色，淡淡道，“他仍需要成长。”

故国的衰落，没把他打败；挚友的离去，没把他打败；小圣贤庄的衰落，没把他打败。打败他的，是意气风发后的失败，甚至有人为了他的失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谓运筹帷幄，也必须目睹失败，接受失败。

磨砺，坚韧。

等真正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谋者才能为神圣。

运筹于千里之外，闲敲落花黑白子。

这是残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