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睡着了。
在这残垣断壁下的窑眼里。
若有梦,自然是关于赵玥的。
旅行自然是极好的疗养方式,李伟峰比任何人都知道。
地点锦官城,继而江城,一路逍遥。纵然有再多心事,晓看红湿处,惊梦枕边人。
赵玥本具咏雪之才,在老赵头俩口子的祝福里,随李伟峰从新北出发,一路读书写字,逐渐忘却了先前遭遇的龌龌龊龊。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她踽踽而行,身后不远处,他仗剑侧伴。
她莫名地孤独。
相中一个大大的包,从肩上垂下,衣袂飘摇,行走于闹市,兀自绽放。
她想不起来,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和一个眸子清澈的男孩,挽着手臂,云雀一般欢快,屋檐下灯笼火红火红,天越寒,心越暖。
山城步道,脚下青石板。走得累了,便恰好遇到一把蓝色的长椅,赵玥缓缓坐下来,盯着自己的脚踝,略略浮肿,她将包置于膝盖,胸口空空荡荡。
李伟峰会意地递过来一瓶水,赵玥大口大口喝着,朝着这个额头渗出密密汗珠的男人,微微一笑,山城,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等张三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口干舌燥,包袱里没水。于黎明的星光里,他扛起包袱,朝着阿芷爸爸的坟地说:“不陪你了,往后,这漫山遍野,便是你一个人的世界了,我还要活下去,因为我要像云彩一样,守护一个人……”
是啊,大凡钻了心的情爱,钟情于你,终止亦于你。
赵玥的眉眼弯弯,往后余生,再与他无关。
张三终将经营一片麦田,守望在清晨的露珠上,正午的麦芒间,傍晚的疾风里,深夜的孤独旁。
他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顺路载一程的司机。
他就一脚一脚地走。
脚下的碎石,杂草,往事……渐渐变成了一条条直线,向后无限延伸,再没有终点了。
世间有些别离,折尽长安满城柳,也绾不住的。
没落的下沟村,赶在日落前,映入了张三的眼帘。
为了赶时间,他没走小路,而是选择了翻山。这里的山,张三熟悉,即使没有路,也能像野兽一样,越过沟沟坎坎,找寻归巢。
马老板承包的公路业已完工,宏伟的高架桥远远地横在村子对面,高高的围挡阻隔了张三的视野,他隐约能听见偶尔经过的车辆呼啸,却看不到踪影。似乎天外来客,不忍心打扰这荒原的孤寂。
他太熟悉这里了。
每一草一木。
夕阳才隐没,孤独的木星便悬在了苍穹,它不闪不烁,安静地留在银河一端,冷冷清清,像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一等就是千年。
张三的窑洞,与之遥遥相望。
他慢慢走到窑门口,郑重地推开破门,犹如盗墓者一般,无意间触及了尘封太久的他人的心事,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奄奄一息的孙建国,在张三推开窑门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木星,在他瞳孔里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