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冬,那年她15岁。
在遇到好心的明少之后,她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乞讨,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她准备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
可是当时时局混乱,列强虎视眈眈,上海的经济一落千丈。成千上万的难民挤进收容所或是租住在苏州河以北大片的“滚地龙”里。青壮年自谋生路尚且不易,更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经济大潮一片萧瑟,又到哪里去寻得糊口的营生?
这天,她看到路边贴了一张告示,说是某棉纱厂招女工,包食宿,月薪三块大洋。她记准了地址,正准备过去看看。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妹妹,你是要找工作吗?”
她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姐,她衣着亮丽,妆容精致,让人一见便生出无限好感。
“嗯。”她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在这么完美的女人面前,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她恨不得像个乌龟似的,把自己不堪入目的外表缩进龟壳,让它不再丢人现眼。
女人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两声,“这眼睛水汪汪的,真是个美人胚子!”
听到她的赞美,她有些羞涩,“姐姐,您还有事吗?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棉纱厂看看了。”
“妹妹别急,这棉纱厂的工作又脏又累的,月钱还少的可怜。你不如跟我干吧,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还有十块大洋。”
“真的?”对于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还是有些怀疑,“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帮我卖点东西。”
就这样,她怀着美好的憧憬跟着这个女人踏上了去往扬州的列车,同时也开启了她噩梦般的征程。
到了“醉红楼”,她才明白,她所谓的卖东西就是卖她自己。可是,羊入虎口,为时已晚。
与她同时受骗的,还有几个女孩,不过,她们大多都是被父母卖进青楼的。
在这里,逃跑是不可能的,就连自杀也是一种奢望。几名彪形大汉没日没夜的看着她们,直至她们习以为常,麻木不仁,才能放松对她们的警惕。
两个月后,一个叫曾殊离的米商出现了,他一眼就看中了“小百合”,并将她赎出了“醉红楼”。与她一同进来的姐妹们无不羡慕嫉妒,只不过短短两个月,她就被恩客看中脱离苦海。可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她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曾殊离在瘦西湖附近租了一间庭院,为了防止她逃跑,白天用铁链将她拷住,到了晚上,便是非人的折磨……
后来,大概是她住进陈家的第二年,她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带着一种复仇的心理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当年的地狱魔窟,现在住进了一家三口,场面顿时温馨起来。她又去了他的米铺,米铺早已易主,他也不知所踪了。她又查过那个将她带进青楼的女人,她已经从良,不知嫁往何处了。至此,两个迫害她最深的人就这样销声匿迹了。但是,她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罪行累累,必定不得善终!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护士推着凌风走了出来,她和唐海急忙迎了过去。医生说子弹嵌的不深,没有伤到骨头,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他们将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凌风送进了病房,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唐海也知趣的退出了病房。
思源看他面色惨白,牙关紧闭,禁不住伸手轻抚他的面颊。忽然,他脖子上一条亮闪闪的项链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串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的项链,项链底端坠着一个十字架造型的挂饰,上面点缀着几颗钻石,于低调中透着别致。
是他?真的是他?她脑海中闪过那熟悉的香味,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还有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是他,他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他真的一直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她颤抖着将十字架挂饰翻了过来,看到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毓”字。“毓字?怎么会是毓字?”舅舅的话言犹在耳,“刻有‘毓’字的送给了泽儿,刻有‘珍’字的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么说,他不是她的哥哥,他应该是泽儿,是明成南的儿子。而明少,才是峰儿,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忽然有些庆幸今天这场风波的发生,要不然,她和她的哥哥可就要闹出乱伦的丑闻了!
她正恍恍惚惚的思量着,病房门开了,如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凌风,凌风”的叫着,冲到病床前,看到昏睡的凌风,不禁焦急地问道:“不是说伤得不重吗?怎么他还没醒过来?”
“医生说他太累了,可能要睡得久一些。”
她看着她,冷冷地说:“我留在这儿就行了,陈小姐请回吧!”她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你穿这一身留在这里,实在是不雅。”
“对不起,打扰了!”她觉得她现在无论在哪里都是多余的,便黯然退出了病房。唐海要去送她,被她拒绝了。
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人影一闪,好像是丁牧,追过去一看,果真是丁牧。
按正理,他不应该随便出现在凌风出现的地方,就算是求医问药,探望病人,也不该这样畏手畏脚。他此时出现分明是有状况,她决定诈他一下。
“丁牧!”她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看到她,倒也不是多么惊讶,“陈小姐?”他看了看她的装束,已经明了她的处境。
“凌风说,让我替他去做那件事!”她开门见山的说。
“真的?”他的表情有些愕然,有些不安。
他们果真有事瞒着她,她有些忿忿。“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哦,他还没醒呢。”
丁牧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破绽,“既然没醒,那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手术前,他拉着我的手,让我伏在他的嘴边,说他怕是不能参加这次的行动了……”
“可是,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我觉得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好像有点……”丁牧有些为难的说。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服从凌风的安排?”她知道共产党员是绝对无条件服从上级安排的,便用凌风来压他,他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