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回家,看到奶奶神情忧郁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眼睛里有泪花。
我心里一紧,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呀,奶奶“,
奶奶唉了一口气说:“你小哥胳膊摔折了,学校老师打回电话来,现在在医院里,你爸妈都去医院看望去了“
“小哥他是怎么搞的,跑操不小心还是走路看书摔了跤?“我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呀,等你爸妈回来就知道了,不知道严不严重?”奶奶担忧地说。
“小哥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人,都快成年了还这么叫人操心”,我有些埋怨道。
“他本心也不希望的呀,这次去医院,不知道又得花多少钱,我让你爸带了五百元钱去了,不知道够不够?”,奶奶说。
一想到本来就拮据的家庭经济,又要增加不小的开销,我开始心疼起钱来,心中对小哥的埋怨又加深了一分。
爸妈都不在家,我和奶奶将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将就着当晚饭吃了。
饭菜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我和奶奶都不想多说话,闷头吃完就收拾碗筷清桌子了。
傍晚时分父亲母亲都回来了,满脸的疲惫。
父亲嚷嚷着饿死了,奶奶赶忙去伙房下面条,再打几个荷包蛋。
“乖乖,老二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睡个觉还能从床铺上掉下来把胳膊摔断了,这是不是来败家的?想着法的花钱呀这是”,父亲埋怨道。
“睡觉从床上掉了下来?小哥睡的是上铺吧,按说这么大人睡上铺也没问题呀,怎么就掉了下来,真是奇了”,我接话说。
“不定睡觉时做什么梦呢?能从铺上滚下来,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事”,母亲接话说。
奶奶过来打圆场:“雪松快要高考了,学习压力大,心情紧张,睡觉不安稳,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医生说小哥至少要住一个星期的院,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写字,伤筋坚动骨一百天,得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我的个天,再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高考之前能不能恢复好还是个至关重要的事,瞧小哥这胳膊摔的这节点。
而且他摔的是右手,他也不是左撇子,右手不能写字不能写作业,鞋带都没法系。
愁煞人了。
父亲说小哥要打石膏缠绷带,昨天带去的钱交了住院费,所剩无几了,奶奶又去小木盒子里拿出来五百块。
“这个钱啊,挣起来不容易,到了医院它花起来,比水流得还快,一转眼就没了,我这个心疼哟”,父亲捏着那一沓票子,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父亲去医院交了钱,叫大哥有空就去看看小哥,自己就回来了,家里的活丢不下,大哥在区里上班离小哥近,小哥也就一只手不能动,其他的都问题,也不需要人一天到晚地守在他旁边,所以这样的安排也是合理的。
六天之后,小哥就跟在父亲身后顺着墙要溜回家来,挂着打着石膏的胳膊,象电视里受伤的战士,只是没有那么荣耀。
他害怕人家问他是怎么摔伤的,所以低着头红着脸,有人问也是支支吾吾的嗯啊应答着。
春华和秋实盯着他的胳膊远远地不敢近前来,秋实问;“小哥你是跟同学打架了吗?”
小哥瞪了他一眼,说:“你才跟同学打架了呢”。
奶奶说:“你俩别问了,他是晚上睡觉从学校的高铺上掉下来了”。
春华和秋实想笑,又不敢。
秋实说:“一定是做梦有大灰狼在追赶,所以才慌不择路地滚了下来”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小哥作了个要打他俩的手势,推开凳子回房间里去了。
他上高中住校了之后,大哥也不经常回来,他俩人住的房间大多数时候是空的。
这回他得在家呆将近一个月,他的“逍遥居”总算是有人气了。
小叔为小哥摔了胳膊发愁,倒不是因为药费,而是即将到来的高考。
志志有市一中也算是尖子生,时常听他爷爷奶奶夸他在学校的表现。
但小哥是城关高中,比志志的学校多出人才,通常地来说,城关高中的学生还是要强势一些。
可小哥这一摔伤一个月去不了学校,得落下多少课呀,小叔是个特别注重学习成绩的人,为此一天到晚忧心忡忡。
他趁大哥回家看小哥的时候说:“青松,雪松这一个多月都不能去学校,得落下多少课呀,你在家给他补补吧”。
大哥“唉“了一声说:“小叔,你难道忘了吗?我是初中毕业就考上师范教书去了,现在高中的课程我恐怕是教不了了,雪松学校那么强,他教我还差不多”
小叔一下子反应过来说:“也是,这么多年,高中的东西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就是没忘也不一定比得上雪松,这么着吧,让他自己在家多复习吧”。
小哥这个“独臂”青年只好自己一只手拿着书在家学习,学着用左手写字,左手吃饭穿衣。
吃饭的时候秋实总是好奇地盯着他,自己也试着用左手拿筷子,撬得饭粒洒到桌子上,挨了小叔一巴掌。
我说小哥你可真是会挑时候,一个月之后就要联考了,你老人家摔了胳膊,不怕脱你们班的后腿呀?
小哥说:“少操心多长肉,你看我脱不脱班里的后腿?”
“爸整天累死累活挣的钱都给你在医院报销了,连奶奶攒给大哥结婚的钱都拿出来给你用了五百,你咋这么败家呀?”
我继续唠叨着跟小哥打嘴仗。
“行了,我也不愿意摔伤呀,等我以后上班挣钱了,让爸享福,多还大哥的钱,还不行吗?“小哥开始不耐烦了。
我说:“这些话我可都记着哪,看你以后兑不兑现”。
说完,我也不打扰他看书了,跑到屋外自己学习去了。
小哥不怎么出门,整天在屋里看他的书,很晚了,他的房间灯还亮着,我想他也压力大,不努力学习不成啊。
联考的那些天,大哥也很忙,没有时间回来,父亲说要送小哥回学校考试,小哥说不用,他自己能去。
胳膊虽然还没全好,但写字还是不成问题的。
早早地奶奶给他俩炒了葱花鸡蛋饭吃了,小哥搭春雷的中巴去了市里,
联考完了就放了两天的假,各学校的老师要改卷子。
志志也回到了村里,和小昭一起来找小哥玩。
小叔问志志考得怎么样,志志笑嘻嘻地说发挥得还不错,学习挺紧张的,这两天假要好好放松休息休息。
小哥闭口不说他考得咋样,旷了一个月的学,大家心里也有数,都不再问他了。
只有小昭说他的学校本来就差些,能考上大学的同学不多,他就算成绩好的学生了。
志志说我大哥的同学,就是将军台村那个考上北京外国语大学的那个女生,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老师前几天开激励大会,又提到了她,说是进了一家大的央企,混得相当不错。
小哥说哪个学校都要出几个有出息的校友,我们学校的宋家诚,上次开会老师说他去美国的一所大学当教授了,牛气啊,不是一般地牛气。
小昭说他们学校上次请了一位企业家校友,来学校做演讲,还给学校捐款捐物的,真是不错。
小叔说你们三个都得努力了,今年的高考就看你们三个人了,大高庄考上大学能不能有零的突破,就寄托在你们身上,希望你们不负重托。
志志嘻嘻一笑说:‘直觉上来说,今年能实现零的突破,我还是蛮有信心的,考不上清华北大还考不上个普通的?为了咱们村的声誉,为了队长去镇里开会能挺直了腰杆,我们也得考上“。
小哥跟着哈哈笑起来,说:“对,别的村都有人考上大学,就剩下我们村了,说啥也得拼一回“。
小叔说爱民队长要听见你们这些话得高兴死,等你们高考完了再乐呵吧。
联考休息完了,小哥也回学校上学去了,胳膊上的伤好了大半,除了不能提重物,一般的日常生活都不受影响了。
大哥过了几天去学校看了一次他,给他带去一些吃的和钱。回家来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地笑,说:“高雪松这个怪物,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奶奶又有些紧张,问:“他怎么样,在学校能行吧“
大哥“哼“了一声说:”他在学校好得很,我是说他这个人就是与从不同,我本来还以为他一个月没去上学功课落下很多,今天去学校看望他,才知道他又考了全年级第一”,说完,大哥边笑边摇了摇头
我们大家都吃了一惊,小叔笑道:“这真是个奇迹,我还在家吃不香睡不着的担心他,都是杞人忧天,哈哈哈”。
父亲转着碗边喝了一圈粥说:“这个老二,有他自己的小板眼,说不清”。
奶奶又说:“我就说了我家雪松不傻嘛,将来也是个有大出息的人,你们非不信,这回知道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有说有笑,我看大家也忘记心疼看病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