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呼雷唤雨断松杉

蔡槐庭从攸县东乡天蓬岩游学回来后，又想到攸县西乡看看。那年夏天，他冒着酷暑，前往攸县西乡桃水等地。一路上，太阳像火一样，晒得人们抬不起头。为了避暑，蔡槐庭沿着路边茂密的松林一路往前走。走了大半天，实在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坐休息，见前面有一个刚锯掉的树墩，看起来很干净，便来到树墩上坐下。休息好了，准备起身继续赶路，发现裤子被黏住了。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坐的是一个刚被锯掉的松树蔸子，上面的松油把裤子黏了一大片。蔡槐庭很懊恼，顺口骂道：“这绝蔸的松树，黏了我一裤子的松油。”

平常人这样随口骂一骂也没什么关系，但蔡槐庭是御口，这一骂就会成为必定实现的咒语，以后就再也不能生长新的松树了，松树那不是要绝种了吗？蔡槐庭边走边搓裤子上的松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御口之事，觉得刚才的诅咒太严重、太不应该了，对松树太不公平。蔡槐庭家乡的屋前山后也有很多松树，他对松树其实很了解，松树是一种很有用的树，尤其是农村建造木桥时，一般都是用松树，因为松树有油脂，越浸泡越牢固，因此有“水浸千年松”之说。想到这些，蔡槐庭更加觉得心里不安。可御口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办呢？蔡槐庭想了想，既然“绝蔸”了，树蔸上不能再生长新树，那就以其他的方式生长新的树苗吧，便补了一句：“这些松树用处大，松子落地便发芽。”从此以后，砍过的松树就再也不能从树蔸上发芽生长，但可以通过松子播种育苗。

随后，蔡槐庭来到一大片杉树林下，见杉树林不仅阴凉舒适，且直通通的，是做木板的好材料，心里很高兴。再想起刚才对松树的诅咒，尽管后来做了补救，但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便想为杉树说几句好话，于是随口念道：“杉林杉林，阴凉宜人。多材多用，随砍随生。”此后，杉树不仅可以播种育苗，还可以从砍过的杉树蔸上萌发出许多新苗，“疯狂”地生长。

蔡槐庭继续赶路，一天中午，翻过竹如山，来到一个叫诸家陇的地方。一眼望去，只见烈日当空，辽阔的农田中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农田的西南部分，庄稼长得绿油油的；东北部分，却禾苗干枯，一派荒凉。蔡槐庭感到很奇怪，便顺着垅中小路，由南往北向前走，想看看对面的农田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农田中间，发现陇中有条小河，这条小河也就是农田西南部分和东北部分的分界线—西南侧庄稼茂盛，东北侧禾苗干枯。蔡槐庭惊讶不已，小河两侧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大的差异呢？小河上也没有桥，陇中间也没有人，蔡槐庭只能蹚过浅水来到对岸，满腹狐疑地往前走。

来到农田对岸的山脚，蔡槐庭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自己，抬头一看，原来山脚下的路边有座茅草房，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大爷正在草房门前招呼自己。蔡槐庭疑惑地走向草房，老人连忙把蔡槐庭迎进屋内，招待他坐下，并询问道：“你就是蔡大人吧？”

蔡槐庭很惊讶地回答道：“我姓蔡，但不是什么大人，我今年刚满二十岁。老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老人听说他姓蔡，更加兴奋，说：“你姓蔡，就是蔡大人。我们下诸家陇有救了！”

蔡槐庭一听更加莫名其妙了。老人继续说道：“我们这里整个陇都叫诸家陇，以农田中间的小河为界，河对岸叫上诸家陇，我们这边叫下诸家陇。今年干旱，我们下诸家陇干得颗粒无收，大部分人都带了全家逃荒要饭去了。我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到山上采些野果充饥。现在野果也很难找到了，我已两餐没吃东西了。”

蔡槐庭很奇怪，问道：“怎么河对岸上诸家陇的庄稼长得好好的，你们这边就颗粒无收呢？”

老人叹了叹气，答道：“这就是我们下诸家陇的不幸。上诸家陇背后的山里有一股很大的山泉，每逢干旱时都可以利用山泉灌溉。以前我们下诸家陇也用那里的山泉灌溉，但十几年前这里出现了一件怪事，我们架在小河上的引水桥总是随架随塌，总也架不牢固。甚至过河的路桥和蓄水的堤坝，也会在需要引水时坍塌掉。”蔡槐庭想起刚才过河时见不到桥，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此以后，我们下诸家陇就一年不如一年。雨水年情好的话我们还能种一些庄稼，遇到稍微干旱的年情，大部分人就只能逃荒要饭。前几年请了一个道士过来查看，他说是泥鳅精作怪，他也没有办法对付它。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说到这里，老人不禁老泪纵横。蔡槐庭听了，很同情下诸家陇的遭遇，不禁困惑地问道：“那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呢？”

听蔡槐庭这样一问，老人立即眉飞色舞地说：“昨晚我做了一梦，梦见当地福王爷郭什三郎告诉我：‘明天中午有贵客路过你家门前，他就是蔡槐庭大人，可以帮你们解决干旱的问题。千万不要错过了。’你就是蔡槐庭大人吧？你一定有办法帮我们。”

蔡槐庭听了，笑着说：“这个福王爷真热心，能够为下诸家陇老百姓着想，应该给他一顶乌纱帽。既然福王爷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老人见蔡槐庭答应了，自然喜上眉梢。据说千百年来，众多的福王中只有郭什三郎带了一顶乌纱帽，就因为蔡槐庭说了“应该给他一顶乌纱帽”。

在天蓬岩时，蔡槐庭翻阅过天蓬真人的呼雷咒，既然老人说是泥鳅精作怪，那就不妨试试。于是，蔡槐庭就对着天空，念起了真咒，并连喊了三声雷神。蔡槐庭本是御口，天蓬真人的呼雷咒又很灵验，这一念一喊，天空果然大变：忽然雷霆万钧，狂风暴雨，下了整整半个时辰，小河、溪流、池塘，水流滚滚。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正追赶一条无角龙，蔡槐庭便大喊：“哪里来的妖孽，还不快来受罪！”转眼间，无角龙便化作人形，跪在蔡槐庭面前求饶。

原来，这无角龙确实是条泥鳅精，已经修炼千年，修成龙身，却没有龙鳞和龙角。泥鳅精以前住在洞庭湖边，后来与洞庭湖龙王的儿子发生了矛盾，就顺着湘江逆流而上，来到诸家陇的小河中，想在这里避开洞庭湖龙王。可当地的农民喜欢抓泥鳅，四处点穴寻找泥鳅，弄得泥鳅精不得安宁。为了报复，泥鳅精便在小河中兴风作浪，毁掉横跨小河的引水桥，以致下诸家陇逢旱必荒。

蔡槐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对泥鳅精说：“你已犯下了滔天罪行，本该处死，但念你千年修炼不容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罚你在这小河上修一座木桥，且要用心保护这座桥，让它千年稳万年牢。否则你会遭天雷打死。”无角龙原本吓得缩成一团，听蔡槐庭说可以原谅他，连声答应。这时，蔡槐庭又想起了“水浸千年松”的说法，便交代泥鳅精造桥时用松树打桩结构，这样桥又结实又可沉浮。泥鳅精按蔡槐庭吩咐把木桥造好了，叫作诸家桥，而且年年月月守在木桥下的小河中。

从此，诸家陇风调雨顺，庄稼年年丰收，小河中泥鳅特别多，家家有余（鱼）。诸家桥则水涨桥升，水落桥落，真正做到了“千年稳万年牢”。老百姓安全便利了，过上了好日子，再也不用逃荒要饭了。

本故事的相关情节《传奇》第十三回有载述。本文依蔡艳飞所写初稿文本整理而成。

关于松树和杉树的生长故事，笔者小时候曾听母亲讲过，主人公似乎是某个神仙，与蔡槐庭并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