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古道上,悠扬的歌声轻轻荡开。
忽而,清风吹起,将古道两旁的草儿压弯,带起田埂边上的莠草。
“老先生,好兴致。”
车夫赶着马车,向车厢内的范增轻笑道。
至于范增说的内容吧,车夫可谓是一窍不通。
“小郎,到哪了?。”
范增看着一旁的古道,也是看不出什么来。
车夫闻言瞧了瞧四周,也说不上什么地方来,便挠了挠头,笑着道:“快到了。”
“老先生,这是来探望亲人么?”
车夫看着范增一头白发,随口一说。
毕竟来这的人,大都是来见一见故人的,前不久的那个年轻人也是那般。
“算是吧。”
范增转头,看着身后。
看了好久,终是没有瞧见楚军的身影。
所以,还是得告老还乡么?
范增摇了摇头,眯上了眼睛,懒洋洋地享受温和的阳光。
也不知多久,马车缓缓地停住,车夫轻笑着轻轻喊醒睡着了的范增。
“老先生,到了。”
“哦。”
范增轻轻睁开眼,这一睁开,眼睛便落入村口的那个黄泥坡。
有些年头没有回来了,村子倒是没多大变化。
车夫慢慢将范增扶下车子,又将范增的行囊取了下来,递给范增。
而后,车夫便缓缓上车,驾车离开了。
“诶,小郎,钱两还未给哩!”
范增抓着一把秦半两,着急地看着那驾车离开的车夫。
“范老先生,有人已为你垫付了。”
车夫摇了摇手,笑着道。
若非有人事先花大价钱让他侯着,这老先生又怎能这么巧碰上刚好回家乡的马车呢?
额,事先垫付了,项羽么?
唉,莫要再想了,都已经告老还乡了,还想什么呢?
偏僻的乡道上,突然出现个背着行囊的老头,自然引起了小儿的注意。
大一些的孩子看着范增,思索了良久才想起些。
“范老先生?你回来了?”
这范增未入世前,便是时常教村中孩子识字,乡人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也就尊称声老先生,每逢过节喜事,便随上一份吃食给范增。
有一次,正逢上村子双喜,两户人家都送上一份,范增也不好拒绝,只得视死如归地将两份吃食都给吃光,肚子胀了好久。
“阿良啊,长这么大了?”
也不知什么缘故,十多岁的少年个子便要追上范增了。
见着范增认出了自己的玩伴,一旁同龄人也不甘示弱,笑着冲范增一喊。
“范老先生,还有阿穗哩!”
范增见着那一脸黑黑的少年,揉了揉少年的头。
“阿穗,还是没变啊!”
话说,这名还是他起的哩,寓意稻谷和惠,有丰收之意。
“诶,忘了,得去跟阿爹他们说说,给范老先生摆个席!”
那个叫做良的少年拍了拍脑袋,突然起身,拉着那个黑黑的少年跑着离开。
“范老先生,等下再去找你。”
“小滑头。”
范增笑了笑,继续向村道走去。
穿过小路,范增停在了一间小屋前,门前还有一个用篱笆围着的小院子。
轻轻推开篱笆门,只见小院无半点败落之意,还在门前晾了些药草,一旁还有一捆匹好的木材。
范增嘴角的笑意更浓,将背上的行囊取下,抱在怀里,轻轻推门走进屋子。
屋子内也是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更别说鼠虫之类。
范增慢慢将行囊放在木桌上,闭目想着。
村人自然不知晓他归来,也不会每日弄的如此干净才是,又想着那马夫的话,范增便更迷糊了。
猛然,那唤作良的少年叫唤着走来。
“范老先生,先前有个说是你故人的人来过,还让我留封简信给你,瞧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
说着,将布帛递给范增。
哦,故人?
范增轻轻将帛书打开,愣住,而是释然的地眯着眼睛笑着。
他想起了那年雨下来避雨的陈平,那年,老头评世,少年红着耳朵驳斥着,直到雨停了,那少年的肚子咕咕作响,两人才就此作罢。
也许,便如你说的那样吧,霸王自骄不用,不为中庭之主。
范增轻轻将帛书放下,笑着睁眼看向屋外的草药。
在村子外不远处的小道上,年轻人看了看那间老屋子,轻叹一口气。
“陈大人,还是快快回去吧。”
毕竟,这还是楚军的地盘。
“额,走吧。”
走了没几步,陈平还是没忍住看了眼老屋子。
范公,陈平就此拜别了。
陈平重重给老屋子方向拜了一礼,好久才起身,然后离开。
陈平知晓,这应该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来这了,所以,他的步子走得很慢,只是,这日暮之色催的急,老屋子便渐渐隐没眼前。
······
刚下完雨,空气还有些潮湿。
赵都某处院子,李九闻了闻韩信递来的酒,笑意有些凝结。
韩信倒是不在意,坐下石凳上,自顾自地说着。
“走遍整个都城,也就这了,先生还是接着吧。”
所以,兵都没了,打个锤子?
“诺。”李九递过一酒壶,“所以,你为何想着行军?”
韩信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笑着。
“说了先生莫笑,信行军只为行军。”
只是,李九还是笑了。
“哪有人是为了行军而行军的啊?战事,可是随时都会死的,便是大将军也是。”
就如先前那般,秦伐六国,大将军一般都是死在营阵中的。
“信不怕死!”韩信扑红着脸,“信只怕没仗打。”
没仗打了,这一身兵道学来干嘛?
这话一出,给李九愣住了,只有屋檐上的积水不给脸子地往下落着。
“呵。”
李九起身倚着栏杆,笑着。
“先生,说好不笑的!”
韩信趴在石桌上,脸上没有一分怒意。
“那先生呢,为何行军?”
“我啊?”
李九看着外边雨后的清新景色。
“为了一个盛世太平。”
然后,教天下以书,使天下皆有所学。
“只是,信还有一问,先生可是何时人?”
这么多年了,韩信也冒出白发了,可李九还是那般黑发白衣,一如初见。
“我啊,等下,不是只能一人问一句么?”
“哈。”
韩信笑了笑,酒意越来越浓,眼睛已经闭上了,意识也沉重起来。
“先秦时人。”
果然么?
韩信眉间一松,醉倒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