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雨重重砸在胄甲上，顺着胄甲流下，模糊了视野。
每个人的甲胄都已湿透，靠在身子很是黏稠。
雨点慢慢变大，成了倾盆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河水已经模糊了，雨水将岸边的泥土冲下，带着血水融合在一起。
“哈。”
龙且喘着粗气，佩剑已经渗人的鲜红，见着那仰头看着天边的白衣，提剑杀去。
莫要看不起人啊！
“叮。”
长矛抵着楚剑，雨幕下，那白衣轻笑了一下。
而后，只见那白衣将长矛一摆，甩开那楚剑，向龙且横劈过去。
“哼。”
龙且将楚剑横放于身前，不过那长矛的力劲让龙且不禁沉闷一声。
“呀！”
龙且咬牙一发力，将那长矛抵开，手上一阵麻痛。
力劲可真大。
那白衣却是不给龙且喘息的机会，挥着长矛便突刺过来，将龙且给压住。
只见那长矛在空中突刺，将一旁的雨珠都给震开，而后，直直地没入龙且的肩膀上。
“将军！”
因着楚军的入阵，汉军被压制的节节败退，因而那龙且的亲兵才有着精力关注这边。
见着那白衣将长矛从龙且的肩膀挑出，还在出手，那几个亲兵急忙跑过，杀退白衣人一步。
“好武艺，报上名号！”
龙且艰难的起身，这肩膀上的伤又带着旧伤复发了。
但是，战事不仅仅靠的是领将的武艺，而是军阵的实力。
汉军已经被楚，齐联军压退到离河流不足三步的地方，而那被冲散的齐军军阵也早早聚阵，汉军已无突破之处。
但那白衣却是仰着头，任凭大风将其衣襟扬起。
龙且一直以为在战事中，霸王已是最狂的人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不穿着战甲，而是一身布衣行军。
“来！”
白衣人轻笑一声，将长矛立于身旁，好不嚣张，一下子，龙且便愣住了，而白衣人便是要这么效果。
只见那白衣人高声一喝。
“回撤！”
······
河流其实不能说小，足以让二十来人排列而过。
李九看着那愣住的龙且，轻笑一声。
还真好骗哩。
雨声嘈杂着踏步声，没过多久，汉军已经到了河中，而联军才堪堪赶来。
按着昨夜的分布，汉军逆着雨水缓缓向上流跑着。
身后便是联军，汉军都使出最大的劲来，用最快的速度跑上。
毕竟都活到这里了，如果再死掉，那就可惜了。
龙且捂着肩膀的伤口，淋着大雨吐出一口浊气，见着逆流而上的汉军，总觉有些不对劲。
只是，眼见着就要追上汉军了，龙且压住心中那一份不安定，咬着牙看着那领头的李九。
因着有汉军在前抵着向向下冲打的河流，楚军总比汉军行的快一些，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河流的水面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膝盖。
“鸣将军鼓！”
李九高喝。
听着鼓声四起，联军个个都嘴角上扬。
怎么，还想冲阵么？
“冲岸。”
联军他们不知道，汉军之所以逆流而上，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待雨势足够，如今，雨势足矣。
龙且死死地看着李九，眉头紧锁，终于，看着汉军上了岸，突然想到了什么。
“冲岸！”
只是，晚了。
龙且话音刚落，上游便有震耳的洪水冲下，瞬间将楚阵没入水中。
而后，坡上，一营汉军冲来！
洪水过后，楚阵已被冲乱，不少人被冲开到两岸，还有倒在水面里，此时听着震耳欲聋的汉军吼叫声，慌乱无比。
雨还在下着，将一片血腥冲刷入河里。
雨滴落入鼓面，又被震开，化作一团水花。
“将军，如何？”
亲兵靠在龙且身边，惊乱地说着。
还能如何？跑是跑不掉的，那便只能杀！
“杀出一条活路来！”
到了如今，只有龙且身旁未被洪水打落得千人未乱，尚有一战之力，其余人则是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散。
迎着那袭来的汉军，龙且将捂住肩膀伤口的手放下，哈了一口白气。
“杀！”
被洪水冲乱的联军耳边还是一阵轰鸣声，耳朵里，嘴里，鼻子里满是积水，眼前一片模糊，身子摇摇晃晃，哪听得那声命令，只能靠着下意识的动作，往自己营中的岸边走去。
而后，恍惚间，众人似乎看着楚将那军，冲来。
······
四周望去，皆是汉军。
不知何时，龙且已被汉军围住，而身旁仅余百人。
龙且身上的衣甲已经破烂，身上不知划开了多少个口子，在大雨的冲刷下，成了一个血人。
龙且的视野已经有些模糊，身子向半边斜着，佩剑直直插在河里，看着那雨幕中显眼的一抹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龙且不知为何，耳边竟传来这秦国的战歌。
他记得，巨鹿之战时，那王离便是颂着这战歌，慷慨赴死。
而后，眼中突然有一阵秦军冲来，眼中发红，挥着秦剑袭来。
“哼，来！”
龙且怒吼一声，望着眼中的秦军，像巨鹿之战时一般，视死如归。
而后，一把长矛迎着龙且的腹部刺去，穿过银白的铁甲，没入身子。
“哼。”
龙且嘴边留着一行血，沉闷一声。
这时，实现突然清晰起来，眼前哪有什么秦军，只是数不尽的汉军。
“你是何人？”
龙且放下手上抵着河底的佩剑，笑着看向那长矛的主人。
那抹白衣轻轻靠近，附在龙且的耳边，轻笑一声。
“秦人。”
“哈。”
龙且无力睁开眼睛，只是艰难地笑了笑。
“秦灭矣！”
声音很轻，在雨声的遮盖下，更是模糊。
随后，龙且身子一颤，无力地缩在长矛上。
风吹过，模糊了李九的视野。
李九沉默着将长矛一收，那龙且便埋入水面下。
看了看楚军倒下的旗帜，李九怔了下，喃喃道:“秦灭矣，西楚也快了。”
此战，龙且败死，而后齐国破灭，项羽孤身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