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荆凤透露,他这埋在凤栖涧的战友是在夏国最后的皇族被取缔消失前就入伍的老兵……
说来好笑,两人在营地里从来没照过面,但一上战场,在敌阵中冲锋时就会注意到对方的身影,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二人几场战役下来,倒是混了个脸熟,那感觉,就像在学府的格知楼里看书,总能遇见个不认识却很熟悉的面孔。
后来兴许是缘分到了,与西林国一战终于到了尾声,在天都城外,五场拉锯战,他与老兵来来回回就见了三回,吃一锅饭的战友都死绝了,他与老兵却都还活着。
战败了,主将逃离了,他与老兵却正式结识!
地点就在西林国都内!
两人成为了俘虏,在游街十日后,他们被关入了一座地下水牢,和其他俘虏被分扣在南北两边,而他和老兵碰巧就在一座水牢里。
在水牢上一层,就是西林的生化实验室,每天他们这里都会少一个俘虏,而实验室那里都会有新鲜动听的尖叫声穿透牢顶震动他们的耳膜,让他们在无尽的黑暗中知道自己还活着,而那些离去的人似乎也并没有死!
有人自杀了……
但结果是未遂,因为被救回来了!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听觉和视力都非常好,这是天生的,同时他的双手也非常柔韧灵活。有一天,水牢上层发生了大响动,不难想象应该是有人冲破了生化室里的束缚,在上面上演一场逃生顽抗的场面!
结果应该是失败了,因为那可怜的家伙的哀嚎声在那之后一天比一天凄厉!
索性的是那家伙并不算是做了无用功,因为他被暴力镇压在地的原因,水牢上的扣板松动了,一条微小的几乎难以塞进一根银丝的缝隙露了出来!
可每当有人走过时,上面还是会发出轻微的枝丫声,并会有一缕光照射进来刹那!
而就是借着这偶尔一现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水牢钥匙孔的位置!
庆幸的是那时的西林科技并未太过发达,更加庆幸的是那老兵有一手好手艺,更更加庆幸的是因为自身气感的问题,他去过机甲营地做机师。
他与老兵偷偷交流,用的不是夏国通语,而是一种方言,而后他们开始一边破除钥匙扣上的芯片,使其不发生警报声,一边用老兵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根螺旋细杵,在黑暗里慢慢摸进钥匙孔,悄无声息的进行开锁。
时间过了差不多六天还多?!
因为头顶上的缝隙每天基本会开合六次,而在开合第三十八次后被上面的人发现了,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丝一缕的光,只知道楼上的哭喊声越来越杂乱,水牢的声音也越来越细微。
幸运的是作为实验组的北边水牢静悄悄一片,而作为对照组的南边水牢早已偷偷的开了!
他与老兵趁着黑暗,出了牢门又将其反锁,而后便手牵着手顺着光滑湿腻的墙壁游动摸索到了一处类似排气孔又好像排水渠的地方。
等到他们终于见到刺眼的阳光时,他们已经身处一片到处都是生活废料的宽大河沟里,绿油油的河水混合着充满异味的垃圾和他们,趴在里面几乎没有差别。
就这样他们等到了夜晚,趁着夜色在并不深的河沟里蠕动,而那种感受他今生乃至下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他发誓如果有下次,他宁愿选择在生化室的受尽非人的折磨,也不愿就这样恶心死!
最后趁着夜色中朦胧的街道光晕,他们终于洗净身躯混入了人群,并计划着如何走出西林一座座城池关隘,回归夏国。
从他的角度来说,在夏国在西林他是都无所谓的,因为只要活着就行!
但老兵不行,因为他快死了!
他身上一直有伤,虽然不重,但却遇见了最糟糕的情况,他的伤口发炎了,在过了排水渠又从河沟里出来后,他的伤口便受到了严重感染,到了溃烂的程度,不敢就医的他便只能等死,最后唯一的心愿是如果有可能,希望荆凤能带他的遗骸或者骨灰回故乡!
……
“然后呢?”在小安城的一间小屋内,何璨一边沏茶一边询问荆凤那未完的故事。
荆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很享受杯中苦茶的味道。
“他伤重的不能走动了,但我能!我这人学东西学的快,几天时间就会了撬门开锁,在医院里拿点药物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璨看着对方渐渐舒展开的眉头,不解的问:“那他怎么死的?”
“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荆凤轻描淡写的说道,何璨却不明白这个路上是指那一段路,而不等他再问,荆凤便已经接着道:“我们逃出水牢第三天,西林的人才发现,至于原因是因为和我们关在一起的夏国俘虏没有再听见我们的交谈声!”
“他们开始了搜寻,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他们便通过药品缺失的种类、数量和时间、地点,推测到了我们身处的大致范围!”
“我们无处可藏,届时空影技术还未盛行,但西林国已经有了第一批,和明里的电力监控设备结合,整个西林国都盯上了我们!”
听到这里,荆凤停顿了下来,又抿了一口茶,似在回味茶韵,又似乎在缅怀那段艰辛历程,何璨没有打扰他,只等他继续述说。
对方神情并不寂寥,但却有少许的悲伤掩藏不住:“逃出后的第四天,我们遭遇到了第二波大规模的堵截,没有意外发生,我们又被抓了回去!”
“这次的看守更严密了,还是地底水牢,还是一样的暗无天日,过了大概三天吧,因为期间他们又提了三次人,而这其中就包括他和老兵!”
“我以为大家都要死了,但就在第三天中午,我们再次迎来了日光!”
何璨知道,是夏国的使团来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就是世界史上有名的天都谈判,事实证明,夏国从西林赎救回来的那个人在地裂时代开端的确发挥了不可忽略的作用,即使是西林,也为那次做出了放人的决定而庆幸!
但历史终归是历史,它终将只能貌似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真实的伤害具有代表性的小部分人的权益。
荆凤是幸运的,因为他应该可能是属于中立的!
当他从西林实验室里放出时,他又见到了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老兵,但即使这样,对方的生命力还很旺盛,没有衰败的现象,相信只要再吃几刀半生的牛肉,对方就会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如愿到了夏国边境,在路上,同行的俘虏们摇身一变再次恢复了昔日光荣的身份,成为了夏国英勇的战士,阳光下,看不见的伤痕累累的身躯套着银盔铁甲,威武的不可一世。
至于那些阴暗里的微微细语,他们再也不用听见了!
队伍里旌旗飘飘,荆凤看着归途的杨柳树,没有因即将得到的田地屋宅产生的兴奋感,可能是他孤身一人的原因,没有可分享荣耀与喜悦的心情,也可能是天下雪了,破坏了应有的春景,让他本就疲累的心心情大坏!
在众人纷纷驾车停在杨柳岸看天讨论气候异常时,他与老兵打了个招呼,偷偷溜走了!
无人关注他,或者说队伍里即使有人看见了,也不在意他的去向!
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那个叫做周穆的年轻人带回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