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照想着想着,也随意躺在草地上,手曲起来,搁在脑后,合着眼近距离嗅着青草泥土的腥气,一边细细思考朝阳的事情。
朝阳确实不太对劲,前几日还亲手包了饺子给陈阙,说是感谢陈阙帮她拿行李,好像...也没错...
若说哪里怪了一些,刘照照想,似乎朝阳从不是这样懂“礼”之人。
她可是连大师兄的酥饼都敢偷吃的人!
真是奇怪了,难不成,朝阳果真是看上了陈阙?
正想到这里,刘照照的腰间的痒肉被挠了一下,顿时呼出声来,睁开眼入目的是朝阳笑嘻嘻的脸,朝阳也一屁股坐在浓郁的青草之上,两手搁在膝盖上,与往常一样的大大咧咧,并无奇怪之处。
“师姐,你怎么躺在这里。”
“我等你一块儿吃饭。”
已到正午时分,刘照照早就饿得不行,嘴里是一股青草涩涩的味道,用胳膊肘支起半个身子,扭头吐掉嘴里已经没味的草,然后站起来,也顺手拉起朝阳,“走,咱先吃饭去,我还有事问你。”
朝阳练到现在也饿了,起来后才看到尸体般躺在地上装死的何毕,踢了踢何毕的小腿,“哎!吃饭去啦!”
何毕脾气上来了就大得很,身子一曲弹跳起来,声音很大,“你踢我做什么!”
朝阳被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像是不甘示弱般的,也喊的大声,“你叫这么响干什么!不就叫你吃饭去吗!爱吃不吃!”
说完再也不看他,拉着刘照照就走。
刘照照心里也像是被扔了一块石子般的,波澜四起,朝阳和何毕小吵小闹多得很,几乎每天都拌着嘴,但是这样大仗势的吵起来,还真是前所未有。
在经过陈阙身边的时候,刘照照留意了他一下,却看到他嘴角略微扬起,似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刘照照心里一沉,这个师弟,不简单。
若是他心里真是看上了朝阳,那起码朝阳不会受到伤害,但何毕就惨了,若是他没看中朝阳,那他就是在挑拨他们之间情谊,简直一肚子坏水。
想着想着刘照照已经把陈阙放进了危险人物里面,以前大师兄独占一处,现下陈阙进去了。
刘照照吃着碗里的饭,眼睛却看着朝阳,朝阳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扒拉着饭却不往嘴里送。
刘照照看着真是心疼极了,于是加出自己碗里的红烧肉,送到朝阳碗里,“朝阳,多吃一些。”
朝阳忽然开口,“师姐,何毕他冲我吼什么。”
刘照照心想,他大约是嫉妒你跟陈阙走得近,积怨已久,所以暴脾气才发出来的。
但是刘照照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别理何毕那家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忍不住跟你顶嘴,别放心上,赶明儿咱们联手去骂他五百回合!”
朝阳这才忍不住把嘴角往上提,开心一些。
刘照照见她有了笑意才放下心来,“吃吧吃吧,多吃点,今天的红烧肉好吃得很。”
朝阳闻言夹起碗里刘照照送过来的肉,狠狠咬了一口,干脆把这当做是何毕来泄愤。
刘照照跟朝阳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恰好正面遇上何毕,刘照照心上一惊,忍不住扭头看朝阳。
朝阳抿住双唇,眼睑敛着眼神,不愿意看向何毕,分明是还在气着的模样。
何毕却是直勾勾望着朝阳,眼中有些愧意,却也不肯先说话。
刘照照在一边看得难过,分明是最亲密的伙伴,却因为浅浅的误会,有了裂痕。
她、朝阳和何毕是山海阁里最要好的伙伴,朝阳早他们一年上山,朝阳和何毕却是一道入的师门。
还记得那时候,也是春光明媚的一天,朝阳和何毕也是双双立在她的身后,然后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时候,把头蹭向前,然后笑嘻嘻的,极有默契地齐声喊,“师姐好!”
“我是朝阳!”
“我是何毕!”
刘照照本是师门里最小的师妹,现下来了两位更小的,又这样可爱,刘照照开心得很,也偷偷跟他们聊起来,“我是刘照照,以后叫我照照师姐也可以,光叫师姐也行的!”
刘照照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孩子,姜国唯一的皇脉,自小被捧在手心,受尽万般宠爱,到了山海阁里,也是最小的师妹,师兄们还有楚师姐处处照料她。
现下终于有了更小的师弟师妹,她也终于是师姐了!
那样明媚的阳光,就照在她的心里,后来,由于她的处处照料,朝阳与何毕也跟着她一块儿混了两年。
虽说两年时间里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多得数不清,但是他们的情谊却显得更加深厚了。
朝阳与何毕还是刘照照交的第一份正儿八经的朋友,宫里的花容月貌,对她言听计从,与朝阳何毕比起来,却总觉得是缺了什么。
现今,朝阳和何毕却是形同陌路地擦肩而过。
阳光落下来,打进刘照照的眼里,竟逼出些泪光来。
朝阳拽着刘照照一道回了她的屋里,然后就趴在圆桌上,一抽一搭地哭了起来,刘照照一时心梗,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只规律地拍打着朝阳的背。
一边心里暗骂何毕小心眼,朝阳与陈阙,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两人,怎么敌得上他们之间两年情谊,去抢着与朝阳练习也好,去跟陈阙争执也罢,都比现下与朝阳相顾陌路好得多。
朝阳哭哒哒得不停,刘照照心里愈发郁闷,简直像有一块厚布压在她的心上,就在即将窒息的瞬间,刘照照一拍桌子,“我去找他!”
朝阳却止住抽噎,将埋在胳膊里的脸抬起来,拉住刘照照的袖子,“...不要...师姐...不要去...”
刘照照小心地将头抬下去,直视朝阳已经哭肿的眼睛,“那朝阳,咱们之间还有两年情分呢,若是不说清楚,难道任由两年情分随时间散去了吗。”
朝阳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哽咽,眼里还在流泪,却在认真思考刘照照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想出什么主意。
“...师姐...我不想见到...他...你去问他...他是什么意思...我...清楚了...自然也就解开了...心结...”
刘照照看着朝阳苦哒哒的表情,心里叹了一口气,摸摸朝阳脑袋,“好的,我这就去问,你先去躺一会儿,别再哭了啊,眼睛都肿了,好好擦一下。”
刘照照轻悄悄合上门,然后迎着日光,蹭着偶尔地上的斑驳树影,跑到何毕的门口,“唰——”的一下,推开了门。
刘照照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气极了,朝阳躲在房里哭得那样难过,何毕竟然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正合眼休憩。
听到门被哗的一下推开,何毕吓了一跳,抬眼看到是刘照照,又松下神情,躺回原位。
刘照照也不客气,气势汹汹地站在何毕面前,“何毕,你给我起来!”
“我不。”
刘照照看着何毕吊儿郎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推搡何毕,“何毕,你对朝阳这样凶干什么,她不过是喊你吃饭!”
何毕理亏在前,也不搭声,只是不理会刘照照。
“何毕,你该去给朝阳道个歉。”
看来硬的何毕不接,刘照照只好来软的,好言相劝。
“她才不要我道歉,她根本不在乎。”何毕嘟嘟囔囔的,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加重了些,满满的不服气。
“更何况,她眼里只有陈阙那小子,有把我们两年情谊放在心上吗。”
朝阳简直气笑,“她不把你放在眼里!何毕,她不把你放在眼里,她哭到现在!就因为你吼她!”
“更何况,何毕,你就不能让着点她,她.....”
何毕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跳下床板,立在朝阳面前,眼睛瞪大如珠,“你...你说什么...朝阳在哭?”
刘照照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堪堪点头。
“师姐!你怎么不早说!真是被你害死!”
刘照照锁紧眉毛,看着何毕冲出房间,往朝阳房里奔去的背影,不敢相信地摇头,怎么都成了她的错!她明明是来给他们解除误会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怎么还落下不好了!
不过,刘照照回去的路上,心情好极地呼吸春日里清爽的清风,呼到心肺里去,暗想,这下他们可以重归于好了吧!
她本想着再去朝阳屋里看看的,但觉得两人的心结,两人解开才更好,于是直接往自己屋里去。
恰在此时,她看到陈阙出现在院子里,正望自己的房里走去。
虽说,朝阳和何毕的误会十有八九能解开了,但是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陈阙,他仿佛,对着朝阳虎视眈眈的模样。
刘照照心里一个疙瘩,她还是去跟陈阙说明白一些,为朝阳跟何毕之间清除障碍。
但是,刘照照扶着门,心里纠结极了,陈阙和朝阳一块儿练习定术,是朝阳找着陈阙一块儿练的,陈阙不过是答应了,况且,陈阙还同意何毕跟他们一块儿练,他根本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朝阳为什么要跟陈阙一块儿练习定术?
刘照照发现,即便朝阳跟何毕重归于好,还是有很多不明无形的东西,存在于每时每刻,要将他们的关系击得破败。
刘照照暗叹一口气,很多事情,问朝阳不妥当,那么,就问陈阙吧,她真的不想朝阳与何毕之间再有这样的误会了。
于是,她敲响了陈阙的大门。
“进来。”
陈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刘照照没有怎么跟陈阙打过交道,甚至话都没讲过几句,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怯意。
不过这份怯意很快消失,刘照照心想,她可是陈阙的师姐,有什么好怕的。
刘照照说话一向开门见山,除了对着大师兄的时候,“陈阙,朝阳跟何毕吵架了,这事...跟你有关系吧...”
刘照照话里没什么底气,气势逐渐变弱。
陈阙闻言也不辩解,含着笑意酌了一口茶,然后直直看向刘照照。
刘照照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人。
眼含笑意看着你,却觉得里面是满满讥讽,刘照照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如同被塞满棉絮般难受,准备的一肚子逼喝或是好言相劝的话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仿佛是一个闹事者,擅自闯进别人的领域,责问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
刘照照印象中,陈阙是一个总是含着笑意的人,她以为,大概是跟二师兄那样如风般的温柔,谁能想到眼里含着的是毒蛇一般的讽刺。
比大师兄还可怕的人!
刘照照被他看得心虚,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想快一些回自己屋里,然后盖上被子好好休息!
陈阙却说话了,“师姐,我倒是不知道,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刘照照看着陈阙笑意盈盈的模样,嘴里却说着极其讽刺的话,再也受不了,用力分开陈阙屋里的大门,逃也似的逃到阳光之下,享受着春日里浅薄阳光的温暖。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已经呼之欲出了。
刘照照摇摇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陈阙是什么怪物!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刘照照看着从朝阳屋里出来的何毕,双手背在身后,眉梢扬起,大爷似的晃悠悠地往自己屋里走去,心情很好的模样。
想必是跟朝阳和好了。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刘照照心虚地想,她就不管了吧!
朝阳和何毕之间的情谊,怎么是一个陈阙能够破坏得了的。
更何况,陈阙,也太可怕了!
她得去找大师兄再好好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