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度

师父训完了话,大家回屋里收拾行李,再去师父屋里拜别就算是正式出师了。

刘照照收拾着行李,朝阳突然跑进来了,一把抱住她,“师姐,我舍不得你,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刘照照拍拍朝阳的后背,眼睛透过窗子看向院子里那棵被照得发亮的大树,有些悲上心来的感觉,“朝阳,你可以来姜国找我呀,我也会去齐国找你的,我们还可以寄信,总不会再也不见的。”

“可是师姐,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朝阳。”

何毕也进来了,“好了好了,咱们去师父那儿拜别吧。”说着便拉扯着朝阳就要走,朝阳三步一回头,极不舍刘照照。

“师姐,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会来姜国看你的。”何毕这话说的极为认真,不过在刘照照听起来却像是安慰朝阳才说的。

朝阳笑着点头,有些恍惚,又想到大师兄,她也该去大师兄屋里告个别。

她叩响宁深屋门。

“进来。”宁深的声音清清的,没有波澜起伏,刘照照却恍若隔世,她记得,头一次敲响大师兄的屋门的时候还是要送他娘亲做的酥饼吃,那时候真是紧张,心里乱蹦。

想着想着刘照照噗嗤笑出来,这时候门开了,宁深居高临下,问她,“怎么不进来。”

刘照照闻着大师兄身上的龙涎香气味,想到大师兄的被褥,她曾躺过几个日夜的被褥,大师兄啊,他与她也要暂别了。

想到这里心中还是涩涩的,轻搂住宁深的腰,狠狠地嗅了一口他的气味,嘟囔,“大师兄,我不想回去。”

宁深被她抱住,心神荡漾的,似笑非笑,故意挑起眉,“怎么,想我去提亲?”

刘照照这一下被撩拨得脸红得彻底,下意识要推开宁深,却反被宁深抱得紧紧的,于是也不挣扎,瞪大眼睛,半嗔半怒,半真半假地说,“想啊!”

宁深脸庞染上红晕,光线打在他脸上显得格外俊逸,他低了嗓子,凑在刘照照红豆般的耳垂畔道:“你等着,一月不到我便来提亲。”

刘照照这时推开他,望进他的眼中,似是要看清他话中真假。

宁深眼神清明,几乎要将自己一片真心搁置在手上,给刘照照看个彻底。

他们的行李也收拾妥当,刘照照与宁深一道,去了师父屋里,一道拜别。

赵年方见他们一道进来的,理了理衣衫,坐得端正。

“小深,下山切记要济世救民,切不可感情用事,你本是我山海阁资质最高的徒弟,奈何尘缘太深,劫难...难免,唉,罢了,都是天意,只需要记住一点,下山之后,以天下苍生为重...唉...也罢...都是命中便有的,老夫也不好强行干涉,老夫赠你一卷书,是师祖曾留下的,切记,莫到山穷水尽之时切勿打开。”

赵年方的眼光又移向刘照照,“照照啊,你是我最心疼的孩子了,走了也别忘了我老人家啊。”说着眼光又瞥向宁深一眼,“若是他对你不好的,来昆仑山找我,我替你出气。”

刘照照心里有些许尴尬,又听他念叨几声,两人便离开了。

——

昆仑山夜色如水,月光倾泻在地上,昔日里热热闹闹的弟子院落已经空嘘嘘的了,赵年方走在院前的廊下,吹着山谷里吹上来的凉风,纵是活了这么久了,心中还是免不了阵阵凄凉,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出现在这茫茫夜色当中。

“就这样放他下山?他可是你最疼的徒弟。”

“他虽是天赋异禀,却生着七情八欲,即便不舍,又能如何。”

“...他的死劫...”

“我费尽半生修为,已为他们留有一线生机,天自有命,他们那缘分,真是此生未见过。”

赵年方摇头晃脑,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觉得惊异。

“陈阙,你小子怎么还不下山,速回姜国,你也在他们的命中!”

“都已经月上树梢了,明日再走。”

“你这小子!”

赵年方笑骂一声,佝偻着身子走了。

独留陈阙一人在月色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一生,怕就是渡旁人来的。

对了,他忘了问,景府里面女人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不光是刘照照跟宁深,还有他,他也听见了。

“老头儿!”陈阙赶上前去。

“怎么,还有事儿。”

“景府里的女人惨叫怎么回事。”

“你也听到了?”赵年方神色大变,变得严肃起来。

陈阙见状也提起一万分的精神。

“那景将军的劫难,本不是他的,本是宁深跟刘照照的一世情劫,我动了半生修为将这劫难转到旁人命里,让他们只当过客匆匆看了一遍,全当是经历了,却不曾想到,你竟也卷入了这虚妄轮回。”

“如此看来,小深与照照的路,还难走得很啊,也罢了,老夫已经尽力,留了一线生机,之后,全看天意了。”

“小阙,你命里不带俗尘之情,又一身正气,将来必定为人中之龙,下山之后还要匡扶天下,济世救民啊。”

“还有大师兄呢,他身为齐国太子,想必才能担此大任。”

“他呀...唉...”

赵年方不愿多提,迎着月色,便走了。

——

刘照照回到姜国之后,整日里无所事事,除了吃喝就是玩乐,花容月貌每天都陪着她玩蹴鞠,她还是觉着无聊,手里捏着气团,拋上抛下也不知道往哪里砸,心里总觉着闷闷的。

寄给大师兄和朝阳、何毕的信已经大半个月了,还不见来信,简直要愁白了发梢。

不过她倒是见着了陈阙,是在一次科举考试之后。

天气炎热,她本在御花园的莲池里戏水,远远看见一行人走近,最前头的身着明黄色衣裳,是她父皇。

她父皇这几日很是忙碌,总是忙到半夜,她都没见他许久,这下她终于见着他。

让花容月貌扶她起身,匆匆擦了擦脚,便迎上去,“父皇!”

刘世离见到自己女儿自然也很高兴,“哎,照照啊,似乎许久未见了。”

刘照照走近才看到父皇身后许多人,当头的便是一身红衣的陈阙,她又惊又喜,见着山海阁师弟简直喜从心上来,“陈阙师弟?”

“拜见公主。”

刘照照哪还顾得上什么礼节,赶紧虚扶起他,然后说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叫师姐就行了。”

刘世离见到刘照照与陈阙是旧识,也凑上来,“照照认识状元郎?”

刘照照惊讶,指着陈阙,“他是状元郎?”

陈阙缓缓施礼,“公主见笑了。”

接下来是晚宴。

刘照照还没有从陈阙是状元郎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回到房里的时候才算是清醒了。

她赶忙抽出信纸,她要告诉大师兄、朝阳、何毕,这事情也太神奇了。

写到一半,刘世离跟皇后进来了,面上都带着些笑意,最后是她母后先说的,“照照啊,你看那陈阙如何啊。”

刘照照一脸无辜,听不明白她母后在讲什么。

“做驸马怎么样?”

刘照照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陈阙做她驸马?

这不是胡闹吗!

“母后,您别开玩笑了,陈阙是我师弟,我与他之间,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关系的。”

刘世离开口了,“好好好,照照不喜欢就不要了,齐国太子今日来我朝访问,据我师兄说,有联姻打算。”

“齐国太子?”

刘照照一想到他,心中充满鄙夷,那个窃取大师兄成果的卑劣小人!

偏刘世离很看好他,滔滔不绝讲他传奇,“三岁赋诗,四岁读史,五岁便把那状元郎为难彻底,七岁.......”便拜入山海阁做了大弟子。

刘照照不耐烦听他的事情,打断,“好了好了,父皇,此事以后再议,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皇后江氏看着女儿不乐意的表情,便扯着刘世离往外走。

刘照照殿内烛火通明,身边有花容月貌两人,却生出些孤寂,大师兄怎么还不来跟她提亲呢!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齐国太子。

第二日,她将信系在白鸽上,看着白鸽越飞越远,刘照照心中又是紧张又是焦虑,大师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花容月貌也不太说话,刘照照闷极了,平日里也就跟她们切磋切磋武艺,花容月貌惯用剑术,刘照照已用惯定术,打得是不相上下,酣畅淋漓。

又过了半余月,日头愈发大了,刘照照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信件,她整日里除去跟花容月貌练功,便是跟着母后做菜,她母后手艺极好,刘照照学得也快,她每日都给父皇母后煲汤,然后三个人喜滋滋地喝汤。

这日,刘照照正在想法子怎么跟父皇母后说想去齐国的事情,她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手里捏着一个葡萄,很苦恼的模样,“花容月貌,你们说,我要怎么说父皇母后才肯答应这事儿呢!”

“依我看呢,皇上皇后必定不肯公主去齐国的。”

“是啊是啊,就连上次出宫都费了好大的力气,何况还要去齐国。”

她们一唱一和打消了刘照照的念头,让她很是苦闷,但偏偏她们说的不无道理,父皇母后必定不会同意她去齐国的。

此时刘世离正在看着一封齐国来的奏折,上面俨然写着,“师弟亲启,吾儿宁深,与尔女照照,同修山海阁情谊,佳缘天成,齐国亦有心与姜国结百年之好,此事两全,望师弟成全。吾儿宁深,不日将赴姜国,一为求亲,二为与姜国文化互促。师兄宁劲亲笔。”

唉,这照照又分明不喜这齐国太子,刘世离为难极了。

此下也无他法,只好先由他们见上一见,若是投缘,便成了这姻缘,若照照实在不欲嫁给这齐国太子,便找借口拒了。

又过了几日,刘照照终于收到了一封信,是在夜里收到的,朝阳寄来的信,仅寥寥几字,“师姐亲启,朝阳不日将来探望。”

刘照照心中雀跃,她可以看到朝阳啦!说不定何毕也会一块儿来的,对,何毕也会来的!

到时候还可以叫上陈阙,他们四个人可以坐在这御花园里,聊天吃茶,还有水果!

她们也可以在御花园的莲池里漂一个竹筏,采着藕吃。

刘照照那夜睡得极好,梦里是一只欢悦的百灵鸟,在枝头叽叽喳喳个不停,虽然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心中却是喜悦极了。

第二日,她还收到了大师兄的来信,“照照,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宁深不日便到姜城提亲。”

这下刘照照简直乐得晕头转向,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上一阵子,王公公来传话了,“公主,齐国太子来了,正在朝堂之上,皇上叫您过去。”

齐国太子来了啊,见就见呗,她倒要看看这齐国太子是怎样的妖魔鬼怪。

反正她大师兄就要来了,她大师兄是天下第一的男子,若是这齐国太子敢强娶她,她便叫她大师兄将他打趴下,然后跟大师兄私奔回山海阁!

盛夏的阳光太强了,照在刘照照的脸上,跟着王公公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暖风一阵一阵,从莲池的那畔拂过柳梢,吹到她的脸上,嗅着青草泥土的腥味,听着不厌其烦的蝉鸣声,她扬着头,笑得明媚,走在去见齐国太子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