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眼光看向窗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她最为身心放松的地方,唯有后方稳妥了,她才能全心全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在这时,窗户上发出“咚”的一声。
慕晚珂脸色一变,玛瑙等人已迅速走出院子,只留杜嬷嬷在屋里侍候。
片刻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李平悄然入内。
慕晚珂手一抬,止住了他说话。
“玛瑙。”
“小姐。”玛瑙匆匆进来。
“让那两人睡一觉吧。”慕晚珂细声道。
玛瑙眼睛一亮,一脸兴奋道:“是,小姐。”
慕晚珂不由笑了。
这丫头总想着给人下药,这回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杜嬷嬷把茶盅交到李平手里,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神情了然,索性坐下喝茶。
半盏茶后,玛瑙探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很快又缩了回去。
李平这才开口道:“小姐,福伯让我过来送个信。”
“什么事?”
“有关高府大爷的事。”
慕晚珂微微惊讶。
今儿才说要打听高家的事,杜嬷嬷还没来得及出府,福伯怎么就得了讯儿。
李平忙道:“小姐,前几日福伯往煜王府送银子,煜王听说高府往慕家说亲,特意说给福伯听的。”
周煜霖?慕晚珂略略那么一想,当下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贵族之中,谁家和谁家联了姻,看似普通,实则大有深意。
开玩笑,内宅联着朝堂,一嫁一娶岂是随随便便的。所以尚书府的婚娶,但凡有些风吹草动,身居高位上的人没有不盯着的。这足以证明,周煜霖那厮的眼睛,不光盯着府里的十八个侧妃,盯着万花楼美丽的娇娘,此人在京中布的眼线并少。
再者说投之以李,报之以桃,那厮平白得了那么一大笔银子,若不再帮衬着她一点,岂不是受之有愧。
慕晚珂想明白这一点,才道:“他如何说?”
李平用拳头掩着唇,虚咳几声,神情略有些尴尬道:“小姐,高府大爷的几房妾室,都是他在青楼里的相好。”
慕晚珂不明就里,追问道:“然后呢?”
李平微微红了红脸道:“他行房时,喜欢动些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杜嬷嬷如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慕晚珂行医之人,什么样的稀奇古怪没见过,当下便明白过来。
在青楼中,他向来是个讨好的角色。妓女们既爱他,又怕他。时间一长,名声鹤起。
青楼女子,身经百战,侍奉好男人是她们招财的本事,还招架得住。
而贵族女子个个若柳扶风,手无敷鸡之力,走个路都恨不能喘上三喘。这样的女子如何能禁起得他的折腾,行个房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样,非得歇上个十天半月,才能缓过来。
高小峰世禄之家出身,读四书五经,偏偏不喜青楼中的那些庸脂俗粉,喜欢看出身名门的妻子在他身下,与正室行房的次数多了那么几回,施虐时下手狠了那么几分,生生将三个好人家的女儿折了去。
除了那三个正室,高府已有两个标致风流的通房丫鬟死于他手。高府虽然百般掩饰,但到底有些风声传了出去。
几经转口,也就有了些闲言碎语出来。
李平见小姐听罢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由心生佩服。
心道小姐到底是行医之人,与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若换了旁人,只怕羞也得羞死。
慕晚珂心中一动,道:“煜王还有其它话吗?”
李平想了想道:“煜王说除了这个毛病外,此人并无其它毛病。如今年岁大了,勇猛不比从前,但手段又毒辣了几分。青楼女子凡侍候他的,没有一个不叫苦连天的。煜王还说,府上二小姐金玉一般的女子,若嫁进高府,只怕是死多活少。”
慕晚珂转过头去,眼中闪过波澜,奇道:“他可有说高府与瑞王府,老郡王府之间,有什么干系吗?”
李平摇摇头。
慕晚珂思绪了一番,道:“李平,你现在就去寻那煜王,问问这门亲事是不是老郡王府在里面牵线搭轿,看中慕府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帮忙打听下。”
李平惊道:“小姐,咱们这样去问,那煜王会不会……”
“不会!”慕晚珂冷笑:“几十万两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他欠我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一点小事,不出三天,必会替我办好。”
让慕晚珂大跌眼镜的是,她刚刚洗漱完,正欲入睡时,李平去而复返,此时将将过去了一个时辰。
慕晚珂请人请进来,李平喘着粗气道:“回小姐,煜王已经打探清楚。”
“这么快?快说来听听。”慕晚珂不敢相信。
李平点头道,“这门亲事果真是老郡王府,在里头牵的线搭的轿。”
慕晚珂沉吟着不说话,只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温水,润润噪。
老郡王绝不会轻易与人做媒。工部尚书府,六部之首,这里头定少不了老郡王府的好处。
果不出她所料,李平又道:“老郡王府的长孙周庭海在工部的水部司,掌水利。去年夏天,湖广连日暴雨,数条河流决堤,以致几万亩良田被淹,百姓颗粒无收。湖广一批官员被查,牵扯到了周庭海身上。”
慕晚珂皱眉道:“他偷工减料,贪墨了银子?”
李平道:“正如小姐所说,他把朝庭拨的银子,三分之一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河堤修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帝命大理寺彻查,周庭海命手下把事情都兜了下来。”
慕晚珂眼露狐疑。
李平忙又道:“煜王说,当初这周庭海入工部,走的是瑞王的路子,银子有一半进了瑞王的口袋,若要彻查,一个都跑不掉。高尚书为官还算清正,简在帝心,对皇帝忠心不二,高尚书此时要是能站出来,替手下的官员说几句话,此事说不定能就此了断。”
周煜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慕晚珂却瞬间明白过来。
周庭海贪墨修堤的银子,得利的不光是他,还有瑞王。这二人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弄不好是要被人连锅端的。
此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往上查,掌管工部的高尚书就至关重要。凭他在皇帝跟前的几分薄面,把事情压下来,那么绳上的蚂蚱一点事情也没有,还能继续蹦哒。
慕晚珂听罢,连连冷笑。
这老郡王府当真是打得好算盘,为了自个的孙子能保住官位,为了讨好瑞王府,拿慕府的小姐去做人情。而慕府为了大爷的侍郎之位能稳当,为了二爷能捞个肥官当当,势必要牺牲二姐。这与去年在扬州府,将她这个疯子送给贤王有异曲同工之妙。
慕晚珂强忍怒意,微愠道:“煜王还有什么话?”
李平见小姐语气不对,低声道:“回小姐,煜王无话,只让小姐好好保重。”
“李平,你先回那府去,此事我得好好想想。”
慕晚珂摆摆手,慢慢的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