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亦步亦趋,至此遥遥再无期

说不上因为什么,有些人在你心里就是一个类似bug的存在。

躲开陈沛菡的视线,转过头吐了一口烟,我说:“先回去吧。”

“嗯。”

路上我没有过多再询问什么,陈沛菡应该是酒意上来,轻轻睡了过去。下车前叫醒她,目送她进了家门,不忘提醒我不要将这件事跟她家里说起。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锁了门,浅色的窗帘上晕开了淡淡的光幕,不久后归于黑暗。

一瞬间,我觉着自己真像是风尘仆仆赶到女朋友家楼下,恳求再见上一面的家伙,望着那几多变化的窗户,不知所措,就连双手都忘记了可以揣进兜里。

为你我受冷风吹,大约就是这样的际遇了。

半途又给陆宇叫了过去。

陈沛菡有这样的异样之后,陆宇是第一个接触她的人,按理说我应该追问某些细节,结果真到了地方,就不知从何说起了。陆宇拨着手里的吉他,似乎是在找什么调,可能是看出我的心思,提醒我说:“这件事,最好就是他们两个当中的某一个愿意跟你说,你不可以勉强人家?”

我点点头,想起他因为送人回来耽搁的行程,问到:“还回去么?”

“回吧,我在那边找了份工作。”陆宇放下吉他,给我递了杯酒,碰了碰说:“这铺子可能真要关了。”

“那边找了什么工作?”

陆续一饮而尽,自豪说:“我打算在那边做一个书店,平时可能还会做一做志愿者。”

“什么意思?”

“就是突然想,我的人生到底要过程什么样,这一次出去有不少感触,你就当我是回报恩情吧。”

“好吧。”

陆宇自己续了酒,“这世间的许许多多善意,也应该回馈同等的善意吧。”

我摇摇头说:“不懂这些。”

陆宇挖苦说:“你要是懂了,那才叫怪。”

陆宇的酒吧包括他本人在内,都是最“劣质”的一类,也就可以理解经营困难的根由了。我将话题扯了开,聊了聊他不在这段时间酒吧的一些事情,听了几句,陆宇满脸不耐烦。

“当时让你采购一批新酒,卖只是顺便,主要还是存着我回来喝的。”陆宇捏着酒杯,盯着看了看,说到:“每次只有你负责采购,我这店里才会有些好喝的酒。”

看着他那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我颇感无奈。

陆宇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去看了柚子,跟她说了好些话。我觉着柚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这么多年,她为你能娶上媳妇操心劳力,结果到了最后否不见你修成杀正果。”

我挑了挑眉头,“前面的还能听,后面的就不要讲了。”

“你还走不出来?”

“没有的事。”

“苏溪,既然做了,哪怕错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也该明白了吧?”

“时间再久,我也只是在自欺欺人。”

“按你的意思,你就这样一直下去,走不出来了?”

“……”

“你知道的,我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陆宇撇撇嘴,不置可否。

说起来便是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有一天我真的会一头扎进自己最嗤之以鼻的事件里,随之而来身边一切如同经历过惨烈地震一般,满目疮痍。之后漫长时间里自以为竭力的弥补,显得杯水车薪,无力至极。

往后便如同被判了死刑,至此挣扎,越陷越深。

陆宇收回去很多话,老生常谈的东西这时候再说已显得无趣,不知是否真就是还不够那个年纪,关于过去竟是有些不忍提及。当初那一小撮人,还有些联系的,都在眼前了。

这里头关于梦想的那一部分,事到如今,我们几个应该是有了偏差的那几个。

陆宇不愿提及以前,更多则是因为柚子。

或者那段被许以青春的日子,本身就很平淡。

枯坐半晌,陆宇弹了在我听来完全是四六不靠的吉他,哼了好一阵“我要两颗西柚”,伴随着“呜呜”拖得老长的尾音,酒吧里最后一波客人也走了。

当然在选择“梦想”这件事上,我跟他同等拙劣。

后半场的收拾我莫名其妙成了主力,纵观这一整天,我反倒成了最忙的那个人,这简直是对生活的欺骗。

我打算出去躲一段时间。

因而第二天陈沛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在另一个城市刚懒洋洋的出机场。

与佟周周分别后,陆宇生怕我走不出失恋的阴影,拽着我去做假期志愿者,半年后因为柚子的事,短暂搁置,后来饶了好大好大的圈,真就毕业后,我再回去做了半年,一转眼,似乎又过去了很长时间了。

曾经追寻的脚步,至今更是遥遥无期了。

中途再转了几趟车,黄昏时候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出世”的小村子,五年之前,进村的方式还是依靠马帮,甚至有些地方好大一些的马都不能顺畅通过,村里近乎都是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在我第一次过来时,刚刚有了个修路的项目,每天定时的爆破,持续了小半年,前后用掉了150多吨炸药,这才有了一条可以容纳一辆小车通过的挂壁公路,实际上不过两公里长。

第一次与陆宇一起的假期志愿者,只是帮着相关的建设者做些打杂,痛苦之后第二次过来,倒不如说是来躲一躲。

村子背后的悬崖底下,有一株生长了许多年的榕树,村子下头是一条大河,再往下过去一段距离,修了座水电站,站在树下,倒是都能将这些风景收归眼底。

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当初拜访过的人家,尚还能认出我来,七拐八绕最终在村里的小学安置下来,随着外出道路打通,这座小学已经失去了作用,倒是宽敞多了。

晚上拜会了以前打过交道的人家,蹭饭的同时,难免被灌了些酒,大抵我是难得愿意回到这种地方的“客人”,待遇还是不错。老人们说着陈年旧事,欣喜之间,其实也有些想念外出的儿孙,话语里既是骄傲,也有别的一些东西。

饭后的闲谈,就只是纯粹的侃大山了。回到小学宿舍,天色已深,分不清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儿时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