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是每一片云彩都落雨

眼前的姜雨柔,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专注。倒像是幼稚园小朋友盯着心爱之物时候的那份纯真。收回视线,我看着前方渐渐晦暗的通道,实际上那种强行营造的史前氛围有着相当程度的违和。前方或有女孩子的惊呼传来,姜雨柔都要抿着嘴皮,大抵是在心里说了些什么的。

之后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在最后出口处,她看了过来,冲我这边笑了笑。

离开漂流,短暂的休息后,大抵是去体验了一遍民族馆的种种风情。

日渐西山。

回去路上,姜雨柔冷不丁的提起了陈沛菡,紧跟着再又说起宋青,大抵是见了我的迟疑,她得了一个“你原来喜欢小的”的结论。浑然不顾我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抗议。

太过自作主张。

——

直到目前为止的短暂人生,都只敢基于“我”这样一个设定,谈不上任何经验,索性在空寂无事的时候,一股脑的拽出来掰扯掰扯,好像根叔过年杀猪时,循着传承的解剖工序,或有错漏,或有更为新奇快速的动作,“完善”至于形成可以诫勉自己的经验。

于是在这个年纪,往前冲的同时仍旧需要偶尔停下来,回一回头。

然后并有了“强颜欢笑”或者“无病呻吟”。

翻开更年少时期许颇深的心灵鸡汤,一阵耳晕目眩,只欲作呕。

……

根叔的火腿经过两个多月的风干,已经几次催我过去了。因为苗圃的事,迟迟未能成行,在得知我终于开始工作之后,根叔也不再勉强,而且稍有欣慰。

时间晃到了三月底,雨水渐多。长达半个多月没有再跟任何人有过接触,哪怕是苗圃那边,基本也是一个人提着锄头,做些单纯的卖力动作。

清明之后,宋青过来了一趟,和她一起去了一趟养老院,关系比之更早前冷了许多。看她神色疲惫,许是准备毕业的事情比较辛苦。

某个雨水绵绵的周末,姜雨柔带着陆宇身边的小姑娘上了门。可怕的是她竟然从陈沛菡那里拿到了我的备用钥匙,害我差点在人前走光。

吓到小朋友总是不好的。

不久后,关于陆宇的安排成了这次拜访的主题。

小姑娘辛夷怯生生的说了她的打算。

我替陆宇拒绝了。没理由叫人家小姑娘填补上一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以身相许”这一套?脑壳打铁。

“陆宇就算醒来,谁又敢说这里头需要多少年?你也说了你家里就你一个,你真这么搞了,家里怎么办?”看着对面,重话到底说不出来,“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愿意过来看一看就行了,这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

事到如今,陆宇已经躺着一动不动,没理由再毁了另外一个人。确实这种事作为旁观者很难感同身受,但小姑娘心里可以有些愧疚,却没必要真就一根筋的要为此付出自己,这毕竟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生的事。

柚子没了,陆宇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哪怕做的不对,我也不可能放任辛夷再步后尘。

相遇是缘分,至于其他的,尽了心就好。

辛夷红着眼,实际上还是在责怪自己。怨责自己“没用”,怨责为何躺在那里的不是她……

姜雨柔坐到小姑娘身边,瞪着我:“不能好好说话?”

“总之我不同意。”我看着姜雨柔,“瞎搞。”

送走两人,我专程再去了一次医院,碰上了顾小白,实实在在的拨了一拳,爬起来后,他红着眼站在旁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见过了?”我问他。

“嗯。”

摸了半天上衣口袋,就掏出一颗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大白兔奶糖,我递了过去,蹲下身,“你们都忙,我就没打算跟你们讲。”

“李阿姨打了电话。”

“嗯。”

“想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有什么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我们谁都不敢打什么保证。

只是一转眼,当初酒桌上玩着“你傻逼,我傻逼,他傻逼”酒令的几个家伙,都以各自并不讨喜的方式,疏解着人生这一个永久的苦命题。

顾小白在医院呆了一天,毕业几年捣鼓了一个小公司,算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光鲜的那个,可是又真是他乐意的样子?

临去前,他说打算年底就把公司停了,赶一赶返乡创业的浪潮,回家去了。

是啊,我们都曾试过把理想过成现实,只是曾经,曾经那么努力过。

那一天我坐在病床前,歪着脖子看了一整个下午的玻璃窗。小时候课本里读到的那个故事里,临窗的病人与同寝的病友说着外面的世界,一面墙上的精彩纷呈,重新点燃了对人生的激情。

陆宇啊陆宇,在我们这几个家伙里,就属你最正常了,你倒是起来跟我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啊。我特娘的看得到,却没本事说的跟你一样精彩啊。

大不了酒桌上玩下作酒令,我们不一直阵对你了。

“老孔雀……”

——

陈沛菡与苏湛领了证,婚期安排在年底,五月里我将花店接了过来,算上开店之处的投入,如今是店里说一不二的大股东。陈沛菡打着要做甜甜的事业的旗号,已经跟苏湛商量好开一家蛋糕店,现在奔波于各种烘焙课。

宋青在不忙的时候会过来帮忙,想了不少好办法,至少让我在年底前不会因为经营不善而闭店。周末的下午姜雨柔偶尔也来,沉默了很多,跟厨子玩一个下午,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

苗圃的工作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挪了一小部分店里的资金参与了一个小项目,以后若是苗圃做成了大庄园,大抵会有一笔不小的收益。

日子过得紧巴起来,已经考虑适当断了厨子的口粮,或是直接把它送走。

六月里,宋青邀请我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以此与我袒露了她真实的想法。于是在询问并确定我会继续保持单身状态后,她与我重新签了一份协议。

我本身只觉着世事无常。

于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个一直对她心心念念的小男生。

宋青什么都没有说。

我也不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