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应得

门怡姒一直看着桌上的文件,偶尔抬起头,便能看到身穿囚服,戴着手铐坐在被告席的越涵,她的脸上已经呈现出老态,再不似过去那般端庄大气。

这是她应有的报应,手中沾着这么多人的血,身上背负着四条人命,她这个幕后主使又怎逃得了一死。

听得有些久,再加上昨晚又没怎么睡好,门怡姒的神情难掩疲倦,眼帘微垂,睫毛轻颤,遮去了她眸中的清倦和无力。

她是被越涵突然的尖叫给吓回神的,有些意兴阑珊的掀开眼皮,淡然如水的眸光凝向了对面突然站起来恨不能扑过来将她撕碎的越涵。

她怎么了?刺激受多了突然疯了?

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门怡姒还是坐直了身体,单手拖着下颚,神情慵懒的看向被警察控制起来的越涵。

“她不会是想装疯来逃避惩罚吧?”唇角扬起玩味的弧度,她半侧过头似是不经意的询问身边的辩护律师,但声音却不算小,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法庭内倒有几分突兀。

卢煜的眸中也有几分冷意和嘲讽,这么点伎俩亏他们想的起来。

不过门怡姒的确聪明,很快就能看出对方的意图,但是卢煜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拿着资料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这场官司一定要立刻判决,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岔子。

“因被告精神状况有待进一步检查确认,现在休庭,进行合议庭合议。”主法官轻敲槌,和另外两个法官一起离席。

门怡姒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目光终是落在了对面的越涵身上,看着她被警察带出去,良久都没有动作。

不管要拖多久,要审几次,她都不会妥协,越涵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会放弃。

这是唯一一件她现在尚能为已故亲人做的事。

“就算是要再收集证据,延期庭审,越涵依旧死罪难逃。”卢煜许是看出了门怡姒的心神不宁,便沉声安慰她。

“麻烦您了。”点了点头,门怡姒站起身离开原告席,没走几步胃里忽然有些翻腾,无法抑制的呕吐感涌上咽喉,她捂着嘴夺门而出。

冲进女洗手间,单手拢着头发,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水池边,她将早餐吐了干净。

追上来的手冢只能等在门口,紧随而来的源奈子和叶婼则是快步走了进去。

“阿姒,没事的,喝点水漱漱口。”源奈子轻轻抚着孩子的背,抽出纸巾替她擦拭着唇边的狼藉,又伸手打开水龙头将里面的秽物冲了下去。

推开她的手,门怡姒又一次俯身对着水池一阵干呕。

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阿姒,对不起,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到时候你就能安安心心待在家休息。”

叶婼从包里拿出一根发绳,替门怡姒将及腰的柔软头发圈在身后,又伸手温柔的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刘海。

“叶姨,你不用向我道歉,这是我应该做的。”门怡姒终是止住了那恶心感,接过源奈子递来的水不停的漱口。

又折腾了一番,她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看上去倒像是不需要上妆的午夜贞子,有几分吓人。

小腹隐隐传来几分痛意,门怡姒有些许的担忧,但很快那感觉又消失了,她才稍稍放下心。

庭审结束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事关两个孩子,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阿姒,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终归是跑不掉的。”源奈子实在不忍心她为了报仇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关键是她的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会是阿姒一辈子的痛。

“妈妈,今天只是胃不太舒服,你们真的不用担心。”门怡姒露出了有些苍白无力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虚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看的源奈子和叶婼心都揪了起来。

她是被她们半扶着走出去的,门怡姒对这么没出息的自己也有几分无奈,她的身体确实比常人要柔弱一些,如今也只是多耗费了一些心神就变得如此摇摇欲坠。

当真是矜娇玉养惯出来的。

“阿姒。”手冢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揪着,痛得厉害,他看着怀里虚弱疲惫的妻子,眸光沉痛,神情也终是有了几分动摇。

这世上能如此轻易牵动他心神的只一个门怡姒。

“别皱眉头,老了好几岁似的,回去吧。”怀中人倒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她抬起手轻轻地覆上手冢的眉,眸光清澈动人。

“好。”男人很听话的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拥着她向前走。

法官回来后宣布了结果,如他们所料,庭审延后,需要对越涵的精神状况进行取证调查。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将这场官司推向高/潮的,是楼越当着法院外等候的记者的面,向门怡姒下跪。

求她松口给越涵一条生路。

“我到底帮过你,门怡姒,你便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算你要母亲来偿命,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楼越的每一个字就像是敲打在门怡姒已接近崩溃的脆弱神经上,无数的摄像头对着她,无数的闪光灯闪耀着。

她忽的笑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那恣意张扬的笑,美的十分凄绝,似寒风中即将坠落的脆弱花朵,已然接近极限。

“楼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已经死了。七岁,我看着母亲在我面前死不瞑目,十三岁,我看着身患白血病的哥哥在我身上断气,死无全尸,二十一岁,我看着父亲满身伤疤躺在太平间。”她的唇角的笑缓缓的收起,眸光一点一点扫过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

“这些,都是拜你的母亲所赐!你如今竟是让我去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凭什么?!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要如何去原谅?!”

“她这样的人,就算是下地狱,十八层也未必够她受的!”门怡姒的额头渗出大滴汗珠,她的腹部传来阵阵剧痛,若不是有手冢扶着她,现在她大约是要栽倒在地。

“门怡姒在一日,她便休想逃脱。上穷黄泉,下至地狱,无论她逃往何处,我都不会放过!”

她说完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阵阵晕眩,意识也在渐渐远去,腹部的痛却在提醒着她,孩子的存在,孩子有危险。

“手冢,医院,孩,孩子......”门怡姒用尽最后的力气,攥紧身后男人的衬衣,留下这么一句便晕了过去。

手冢平静的面孔迅速龟裂,他看着怀中女子惨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还有失去血色的唇,以及额头上的大滴汗珠,眸中只剩下惊惧和愤怒。

他将门怡姒抱起来,跑向了前面等候的汽车。

“源弦歌,快过来开车!送阿姒去医院!”他半转过身,朝愣在原处的源弦歌怒喝一声,对方立刻回过神,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汽车旁,将里面的司机拎了出来,坐进驾驶室,猛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出。

论车技手冢自然比不过在美国玩过赛车的源弦歌,这种危急时刻当然是让他来开车。

源高一郎和源奈子回过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惊惧,他们在保镖的保护下上了另一辆车,紧跟在源弦歌的车后面赶往最近的医院。

楼越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那两辆绝尘而去的车子,眸中有了些许波动,他怎么忘了门怡姒已经怀孕了,如今被他刺激,大抵是动了胎气。

本是想借由舆论的力量让她松口,却不想危及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没想到手冢还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有意思。”迹部他们也坐上了司机开来的车子,却只听楼越说去最近的医院,而不是回家。

“她怀孕了。”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楼越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言语。

“看不出来,社长还挺行的嘛。”越前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眸中虽有些许惊讶和担忧,但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社长最后一定会和门怡姒在一起。

因为他曾无意中瞥到,手冢看向她时的炙热目光,他第一次从这个严肃刻板的社长眼中看到那样的眼神。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看着深爱的人才会有的目光,热烈又带着几分占有欲。

虽然她曾失忆数年,但到底是和手冢有缘。

“可惜了,这么难得的美人,便宜了那个冷面瘫。”越前龙雅眸光深处藏着一抹凌厉,虽是无意的一瞥,但被他目光扫过的楼越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冷意。

“竟然被手冢抢先一步,还以为最先结婚的一定是本大爷。”迹部也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凝重,这个女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家世不简单,个性也不简单。

看着柔弱,骨子里却异常倔强,正常人看到楼越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给她下跪,第一反应应该是惊讶尴尬不知所措,甚至是慌乱。

可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神情没有分毫波动,那双美丽耀眼的眸也是清冷幽静的,只唇角的笑带着几分嘲讽和冷漠。

自始至终都没有让楼越站起来的意思。

似乎觉得自己受得起他这一跪。

说出的话也是字字珠玑毫不留情,毫不掩饰自己对越涵的恨,以及让她死的决心。

掐断了楼越所有的希望,亦是让在场的人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