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有节奏的摇晃,小白脸与络腮胡昏昏欲睡。
七月望着窗外时而灯火辉煌时而漆黑静谧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司机专注的开着车。似乎除了开车以外,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前方出现了第N个岔路口。小白脸拍拍司机的肩,伸出食指指向左边。司机点点头,车子驶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络腮胡被不断颠簸的车子折腾醒了。他睁大双眼,极力辨别着窗外晨曦中的景色,脸上也随之露出曙光。
“嘿,”他拍了一下车窗,“到了!”
小白脸:“猪!这才到哪?”
络腮胡揉揉眼睛,看看小白脸再看看车窗外,满脸的困惑不解。
他们的神色落在不动声色的七月眼里。
好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七月的心里莫名有点小兴奋小激动。这两个自作聪明的小混混,与他这样从小混到大的真正的混混相比,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如果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狡兔三窟之一,未免有点远。如果去的地方仅仅是非法交易之地,似乎又太过近了些。
七月瞌上双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早就习惯了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忽然,司机停了下来。
七月张开眼,看见一个绿色的世界。他探出头去,只见一座高山横在土路前方,车子没有办法再朝前行驶。
四个人全部下了车。
七月朝小白脸捻捻拇指和食指。小白脸秒变睁眼瞎,络腮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去看别处。
七月笑眯眯的:“兄弟,那个,一共6小时零35分,算你6小时吧。”
小白脸脸不红心不跳:“我手头现在有点紧。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等我回到A市再付给你?”
司机的脸刹那变得格外阴沉。络腮胡连忙伸出左手挡住脸。
七月笑,“兄弟帮个忙吧,我真等着用钱。”
小白脸两手一摊,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司机黑着脸走近小白脸。一米八几的身高,强大的气场,令小白脸自惭形秽。小白脸朝后连退两步。
“你朋友家离这有多远?我和你去拿。”司机说了六个半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没付钱,谁也别想溜。”
小白脸眼睛转了一圈,瞄了瞄司机的车子。
“好吧!我带你们去。”小白脸接着司机的话说,“丑话说在前头,路可不太好走哈。”
“有钱就行,其他的都不算问题。”七月说,“兄弟,我们起早贪黑挣几块也不容易,谁还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眼巴巴等着钱吃饭呢。”
小白脸领头朝山脚下的小路走去。四人沿着小径蜿蜒而上,由前至后依次为:小白脸、七月、络腮胡、司机。
路一边长满青青的小草碎碎的野花,另一边是杂草和荆棘丛生的斜坡。像这种只能容一人行走的羊肠小道。假若对面有人走过来,就得有一方停下来避到一边,让另一方先行通过。万一有人不小心掉下去,能不能凭一己之力爬上来还是个未知数。
小白脸心中不停的打着算盘:那个年轻人嬉皮笑脸爱耍嘴皮子,似乎很好对付。司机话虽不多但看起来不像善茬儿。络腮胡和智障差不了多少,不能指望他帮什么忙,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那辆车子卖给谁比较安全呢,会不会有人接手这种来路不明的车。跑黑车的两个人如果失踪了,警察会不会尽力追查……
山的那边还是山。这条弯弯曲曲凶险异常的小路,似乎永远也转不到头。
七月一言不发,默默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女孩子如果被掳到这里,还能跑出大山跑回原来的世界吗?
“休息一下再走吧,”小白脸忽然停下,与后面几个人商量。几人中他的体质最弱,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早已筋疲力尽。
“我没意见。”七月抬手抹去额上细微的汗珠,首先表态。
“看,那边有块平整的大石头,比较干净。”小白脸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没有人表示异议。
小白脸率先走上巨石,坐下揉捏着小腿。
紧跟着的七月躺在巨石上,欣赏着天上飘来飘去的云朵。
络腮胡站到小白脸身旁四处张望。
司机脱下靴子,不紧不慢的调整鞋带的松紧度。
“蛇!蛇!”
络腮胡的惊叫蓦地响起,慌乱之下他想逃离巨石,却绊到了司机已经解散的长长的鞋带,重重向前扑倒。一条通体碧绿的蛇贴着他的鼻尖游过。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朝旁边一滚,就这样惨叫着滚下了几十米高的山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小白脸与七月还没有反应过来。
司机趴到巨石边,朝下望去。只见底下草木葱茏,除了风声与鸟鸣,再无人的声息。
七月走到司机旁边:“怎么回事?”
司机:“一条蛇。将他吓得滚到底下去了。”
“救起他的可能性有多大?”七月朝下面望了一眼转头问司机。
“如果有专业搜救队,可以找回他的遗体。”司机冷静的说,“生还希望渺茫。”
七月掏出手机看了看,完全没有信号。一路走来,这几个小时的山路他没有见到过一户人家。完全没有就近向人求救的可能。
“还有多久能到你朋友家?”七月问小白脸。
小白脸的脸阴晴不定:“几个小时。”
“三个小时还是九个小时?”七月有点恼火。
“转过前面那座山,”小白脸指着对面,“走得快的话,肯定用不了九个小时。”
“知道了。”
七月走到巨石边缘,俯身趴下将头伸出石外,侧耳凝神倾听。司机盘腿坐在七月旁边,举着手机在尝试找信号。两个人都背对着小白脸。
小白脸的面容逐渐扭曲,目光变得极为阴狠。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两人,伸手想将司机朝前推。
司机的背影僵了一秒。刚好黑屏的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映出了小白脸失控的身影。他极速仰面卧倒,紧贴石面,右手扯住七月的脚用力往后一拉。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小白脸用力过猛一时难以收住去势,惨叫着冲下山崖。七月的下巴被划出一道血痕,痛的呲牙咧嘴。
二十分钟不到,就发生了两起惨剧。七月感觉有点堵得慌。司机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种人,该死。”司机突然冒出一句。
七月没有出声。
“他想我们死。”司机话不多,每一句都直击人心。
七月怎么会不知道?小白脸不但想要他们的车,还想要他们两个的命。他带他们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不是真的想带他们去取车费,而是想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害人反害己,大概就是小白脸的真实写照了。
可是七月高兴不起来。死亡这件事本身无法让人产生愉悦之情。除非他证实坠崖的两人都罪无可赦罪该万死。
“现在怎么办?去山那边吗?”司机看着小白脸刚才所指的地方问七月。
“我去。你原路返回。”七月握住司机的手,“谢谢你救我一命。”
司机嘴角微微上扬:“好。你自己小心!”
司机转身走向来时的山路。
“告诉她,我一定会将人带回来。”七月对着司机的背影大喊。
“告诉谁?”司机转过身来,与七月遥遥相对。
七月犹豫了三秒:“龙爷。”
他的脑海中闪过青艾被吊在天花板上,梨花带雨的样子。
司机朝七月挥挥手,继续踏上来时的山路,转出七月的视线之外。
七月失魂落魄。他躺在巨石上开始梳理小白脸所说过的话。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或者破绽。
因为太累,他居然在冥思苦想时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斜。
他醒不是睡到自然醒,是被一根狗尾巴草刺激到了。他用力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慵懒的张开眼晴。
天上一边有白云,一边有彩云。有那么一刹那,七月神思恍惚,不知身处何处。
“你醒啦!”这是清脆如风铃的童音。
七月环视四周,在头顶上方看见了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娇小如樱桃的嘴,白皙的瓜子脸。天,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小狐狸?也只有自由的山野,才能养成这样灵气十足一尘不染的孩子吧。
“太阳都要落山了,小朋友早点回家啊。”七月被自己关切又温柔的语气吓了一大跳。
女孩子摇摇头。她看起来大约十一二岁,穿着粗布衣,手里摇着一根狗尾巴草。
“你起来。这儿有竹叶青,很毒。”女孩摇摇七月的胳膊,然后提过一个竹篓,举到七月眼前。
篓子里,盘着一条绿莹莹的蛇,美丽而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