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蓝是在冰凉的触感中醒来的，暖黄色的灯光隔着眼皮摇曳。
伯德温手上的动作一滞，放下了手里的刀子，刀刃在薄薄的金属托盘里嗡嗡震动。
“您在干什么……？”东蓝绝对不想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那冰凉的触感最好不是用刀比划着估计切在哪儿。她感觉自己正卧在一个靠背越为30°角的凳子上，椅背陌生的触感让她只感心脏狂跳。
“醒的有点儿早啊，你这双眼睛和你的观察力不成正比，可惜了。”东蓝发现自己的包似乎还挎在身上，伯德温的确对她眼睛之外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您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这翡翠通商凭证…有什么问题吗？”她感觉身体酸软乏力，应该是被注射了迷药，但伯德温不知道自己会一点普通的咒语，药量或许没有那么大。
“本来能弄倒一位枢机主教的……太可惜了……”阮东蓝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实力摆进这个刚拟好框架的新世界观，可这个老头的一句话让它差点裂开。
枢机主教，就是人们通俗来讲的红衣主教，品阶很高的神职人员，高到什么程度，就是可以继任教皇的人选。玖枢讲过耶路撒冷的神职人员都有魔力基础，而职位越高，能力也就越大。伯德温口中拿枢机主教举例，那他就两个意思，一是这迷药有更大的用处，可以作用于手握权柄的人。另一个就是能迷晕人类中的佼佼者，而她阮东蓝哪一种也不属于。
她究竟是多大的侥幸会在被挖眼之前醒来？
“喂，伯德温老先生，您起码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可惜了…药劲过了眼球就可以被闪到筋，可惜……”伯德温不满地踱步，似乎在寻找一个新的方法，全然没有理会她。
“要是您不把话说明白，我就毁了您想要的这东西。”东蓝闭上左眼，挤弄右眼的样子显得她的右眼更大。她疯狂活动着手指，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低阶魔法，在指尖汇成了一道微弱的光束，对着那只托盘打过去，刀掉在地面上，被污染过完全不能再用于手术，她不免松了口气。
“……行了，看在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给你个明白的。这翡翠假的明显，没有盖章。”
“您会不会看错了……”东蓝想为自己争取些时间，“就算要拿眼镜赔偿您被骗，也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不是…找刀的时候，把那玩意儿给我看看吧。”
伯德温似乎对她垂死挣扎的样子很无奈，觉得她还没有认清现实。
“不管你天上地下的，几句好听话还是没有用，你要看自己拿去看吧，怪你们的情报不够全面。”他驼背走了几步，拿了翡翠牌子丢到东蓝面前。
阮东蓝第一次面临着没有什么自救可能的绝望情景。
脑中的思维一根根被遗弃，他们和纺锤上的线一样被断开分成一匹一匹，只有运转令东蓝本人得以活下去的能力才被作为一块好布而存留。它们搭起又抽回，像是蒲公英种子一脚踢开失去利用价值的白色冠毛，在东蓝的识海里试图唤醒她这时候该有的一点聪敏机灵。
伯德温咔嗒一声换上刀片，东蓝的声音也不再断续，她似乎恢复状态良好，尽管颈部又是一阵刺痛。
“您真是看错了。”东蓝余光瞄了瞄那枚她好不容易挨到手指尖上的翡翠牌子，凉凉的温度被剥夺的瞬间，东蓝全身气血似乎即将喷薄而出，她体内浪潮般汹涌的期待化为平静，等待宣判。
“别挣扎了……等等，这不可能啊……”伯德温推了推单片镜，惊讶的“咦？”了一声。
东蓝如获大赦，胸口被心脏跳动冲击的难受，眼泪差一分一秒都会洒满衣服。
“原来你这丫头才是真正的购买方代表，虽然这双眼睛不能为我所用，但帮我揪出来冒牌货，还是得谢谢你，多有得罪。”伯德温爽快地解开了束缚，东蓝不满地皱着眉头按摩自己的手腕，看上去很不满的样子，实则是藏匿起手上的手指。
东蓝紧紧弯曲那根被灼烧掉皮的手指，翁蒂略水晶瓶里的液体将她的皮肤和翡翠同时腐蚀。之后再用指甲刮出纹路中东蓝自己的皮屑残渣，才算脱壳的好计策。
“你说你认错了人，是谁冒充了我方？”东蓝微弱的魔力难以治愈自己，疼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厚重。
“没错，那人长了一张晦暗地精的脸……呃，不是说贵方族类长相，而是他比您更像。”
“说重点。”东蓝和向玖枢约好的时间已然过了，她担心玖枢关心则乱，自己要尽快脱身联系他。
“他说证明身份的证件丢失了，只拿了订金来。”
“就因为钱，放弃了分辨买家该有的认真吗，伯德温先生的情况我会如实和我方反映。您的信誉都跑到哪里了？”阮东蓝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严厉些，伯德温理亏的很，自然不会起疑她的恼火。
“抱歉，我……”伯德温·夏普谄媚地眯着一只瞎眼，全然忘却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行了，冒牌货进城几日了？”
“昨天才到。”
“知道了。”
念着碍于路浔不得不认真学习的白魔法，她救了自己一命。从开瓶到把液体涂在手上的动作全依靠魔法驱动，她用了平日十倍的努力，做了玖枢或微筝在此能做的十分之一而已，她与死亡擦肩而过。
胸口处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溻透，阮东蓝自己划上了岸边，那种死亡边缘的感觉她回想起来也会倒吸冷气。
再次感谢路浔，那是她第一次用路浔的钢笔完成课后的背诵内容，各界各行业代表的图样，只有侏儒她勉强记得住，是一个顶着蘑菇头的火柴人……等等，她刚才刻出来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侏儒商会标志。
“这些东西都记不住，趁早停止你的生命。”路浔罚东蓝站时曾这样说，所以她印象格外深刻。
东蓝疼的手指颤抖，不可能达到完美“运笔”，中间她似乎断层了一笔，本向着只依靠这多出来的图案来转移伯德温的注意力，让他怀疑自己的视力而迟疑对东蓝下手，没想到有新的发现。
‘蘑菇头和身中雷电的火柴人。’东蓝记住那个图案的方法，它不是侏儒，东蓝记得自己分辨不清还被批评过。
笔锋偏差，斜着折断，不就是在身上劈了一道闪电吗？
所以，这场即将到来的军火交易，不是发生在侏儒和伯德温·夏普之间。
而是地下王国最见不得人的肮脏魔法种族——晦暗地精。
她们情报有误，两次，这足以致命。如果是内部结构出现了叛徒……
“老夏普，你和我方代表整这么一出来，还认错了人，我们的条件是否要改一改？”
得知计划的最好方法就是打着更新计划的旗号撼动旧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