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虽不能读心，但眼看冯莲花的表情渐渐失控，他也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你乱想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看着缸里活泼乱窜的鲤鱼，心里也似被搅的乱成一团，闷闷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早你随我去一趟张家村。”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估计说的就是冯莲花这些刚刚踏入都察院首次接触案子的菜鸟了。
不同于往日点卯时的无精打采。
冯莲花今早很是扎眼。
她一身贵公子模样，手持折扇，还很是讲究的在扇子上坠了沉香。
“要不是个头矮些，到真跟那些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
孟良围着冯莲花转了几圈，憋笑道：“果真纨绔，不过冯都事，你不是要随顾大人去张家村么？”
“穿成这样是去喝喜酒还是抢亲呀？”
冯莲花合上扇面，一本正经道：“孟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我们是以游客进香的身份前往。”
“哎呦，是我糊涂了，竟然忘了今日是宝灵寺盛会！”孟良虽不信神鬼之说，但他娘却是地道的佛教徒。
宝灵寺向来是求子胜地。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寺庙盛会，必然会有不少香客涌入张家村。
实属探查的好机会。
从京中到张家村的必经路上出现了很多小贩，冯莲花又吃又买，竟有了一种踏青的错觉。
顾易左手中提着冯莲花吃剩的半袋栗子和一些糕点，右手紧紧拉着她的手腕，不停地左挡右避。
生怕磕着冯莲花。
偏偏她浑然不觉，净往人多的地方冲，这又赖在捏面人的摊子前，跟一群孩子看得津津有味。
顾易失笑，他站在冯莲花背后，一会递糕点一会喂剥好的栗子。
“小哥哥，你家哥哥好疼你呀！”
那些孩子多半是些苦出身，虽然好奇面人，但更禁不住食物的香气。
其中一个小女孩壮着胆，怯生生道：“小哥哥，能不能也让我尝一小块？”
冯莲花最受不了这种小心渴望的眼神，她心一软，把所有的零嘴全分给了在场的孩子，一时间周围充满了童言童语的马屁声。
顾易背着手，他对于捏面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看着冯莲花与孩子们玩闹的样子，心中莫名熨贴：若是日后有了孩子，她必然也会教的很温柔。
……
他愣了半天，不知自己怎的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冯莲花冷不丁瞥见顾易严肃的神情，转头就跟那几个小鬼咬起了耳朵，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一群孩子各个朝顾易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散在了人群中。
顾易瞧着此时一板一眼装纨绔的冯莲花，总算明白刚刚那个念头荒唐在何处了，就依着冯莲花的性子，孩子多半跟温柔攀不上边！
他想的出神，一晃眼冯莲花已然在角落里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好在今日人多嘈杂，并未引起旁观。
那女子一脸羞涩，把冯莲花偷偷瞧了好几遍，含情脉脉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奴家定然以身…”
话还未说完，女子忽然红了脸，直勾勾地盯着冯莲花身后。
顾易正看得精彩，打算听听冯莲花怎么了结自己惹的风流债。
结果那女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冯莲花面前，眼带泪意，颤巍巍道：“奴家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冯莲花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顾易，凉凉道：“兄长何时来的？”
“刚到，不知这位姑娘与舍弟有何事相扰？”
顾易起了兴致，配合着冯莲花，多瞅了那女子几眼。
女子似乎受到了鼓励，她跪坐在地上，微微侧过脸，娇弱道：“小公子的恩泽，奴家没齿难忘，奴家愿陪在大公子身边，以报救命之恩。”
“……”
冯莲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嫌她长得没有顾易好看么，她气鼓鼓道：“姑娘既然想进我家门，那不知能否先把我的钱袋子还来？”
“小公子莫要说笑，奴家清清白白，不是那市井小贼。”
“这样啊。”冯莲花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顾易，戏虐道：“哥哥的美男计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把折扇塞进顾易手中，自己蹲在女子面前半晌，冷冷笑道：“姑娘右袖口里放着我的钱袋，心里却惦记着我兄长。真是连人带钱，一个都不放过。”
“小公子怎能如此诬陷奴家。”女子不慌不忙从右袖口掏出钱袋，低低哭诉道：“这钱袋绣了上绣了荷花，乃是奴家之物。”
冯莲花也不反驳，她弯了嘴角，声音轻快：“许是我眼拙，误会了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我家兄长身边还缺个婢子，不知姑娘可愿意？”
“奴家愿意，奴家就是张家村人，并未取名，因是晚上生的，村里人都叫奴家月儿。”
“那姑娘便是姓张了？”
“自然。”
那女子眼中全是顾易，哪里还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
冯莲花微笑着替张月儿别起鬓边的碎发，将她缓缓扶起，又靠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易瞧着别扭，冯莲花离着那女子也太近了些。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张月儿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她不敢再偷瞧任何人，哆哆嗦嗦递上手中的钱袋，哭的是鼻涕眼泪一把，“小公子饶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你同伙真沉得住气，这会还不出来？”
冯莲花左右打量了半天了也没瞧见像样的接头人。
张月儿抹了把眼泪，低声道：“奴家并未有同伙，只是不想嫁给同村的张员外，才出此下策，一来可以挣点路费，二来…”
她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易，默默低下了头。
冯莲花从钱袋里取出一粒碎银在张月儿眼前晃晃，笑眯眯道：“你若是多说些张家村的事，这个就给你。”
“若是句句属实，让你留在我兄长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顾易猛然捏住了冯莲花腰间软肉，她吃痛结巴了半句，好在张月儿并未在意，只顾着低头羞红了脸。
冯莲花利落地收回碎银，攀在顾易肩头低声道：“看来皮相比银子有用，顾大人的钱袋，卑职给您保住了！”
顾易嫌弃地拨开冯莲花搭在肩上的手，将钱袋放回怀中，用扇子虚搭在张月儿的手腕，温言道：“姑娘不必怕，起身回话便是。”
“可是，奴家对于张家村的事，真的是所知甚少。”张月儿低垂着头，遮住了眼中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