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狄雅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顾晓明正舔着嘴唇走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嚯的一下站起来，蹙着眉头盯着她。
我真TM的傻！顾晓明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后悔没有早点儿有所行动。实际上，他在看见林狄雅陷入茫然的第一时间就想做点儿什么，但那天晚上林狄雅犹如天神下凡的表现在他的心里烙上了深深的恐惧。他因此错失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我看到你坐着一动不动，以为你晕了过去，这不打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你要不要喝点儿水，我帮你拿。”
“顾晓明，我们赶紧说王覃宇的事情。”林狄雅的心中有如倒进了各种调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仅有的一丝理智让她想起顾晓明之所以在她家中的原因，她不想耽误时间了。“如果你再说一堆无关紧要呃废话，你立刻给我滚！”
一个人被某个人，某样东西或者某件事吓过之后，往往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即便以后有勇气面对，恐惧依然存在。用四个字总结就是——杯弓蛇影。
尽管顾晓明又自负又自恋，而且来林狄雅家里之前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和打算，但只要林狄雅严肃冷漠起来，他立马原形毕露，仿佛穿越回那个晚上。
“好，”他重新坐回沙发上，摊了摊手。“我们接着聊王覃宇的事情。据我说知，那两个创始人之所以任由王覃宇漫天要价是因为害怕他带走所有的技术资料和人。正所谓隔行如隔上，他们完全不懂人工智能领域，所以王覃宇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其实如果他们肯推到原来的技术方案，从头再做，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是——”
顾晓明突然加重了语气，也意味着这次谈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但是什么？”今天晚上，林狄雅第一次表现出对整个事情的兴趣。
哼，还是上钩了吧。顾晓明又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但是那两个人一个一心只想快点儿拿到风投，一个想着快点儿把另一个拉下马，独揽大权，所以他们谁都不想等。正是他们各怀鬼胎，才给了王覃宇可乘之机，否则像他那种只知道钻研技术的人怎么会成为香饽饽？”
“这一切都是你主导的吧？”林狄雅打断顾晓明，“正如你所说，王覃宇不可能成为姚钱飞和马悦云拉拢的香饽饽。他能想出那样的办法，一定有人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这个人——”她拖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人就是你顾晓明，对吗？”
顾晓明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我早就说过，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不过，看到王覃宇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改主意了。”他没再说下去，而是等着林狄雅问他。
“你改主意了？”林狄雅完全按照顾晓明的心思行事——你故弄玄虚，那我成全你。“你的意思是你不帮王覃宇，反过来帮马悦云或者姚钱飞？”
“嘿嘿——，这次你可猜错了。”顾晓明晃了晃放在左腿上的右腿，脸上有一种终于胜利一次的喜悦和兴奋。“我帮的人是你——林狄雅，林经理。”
如果说方才顾晓明说他改变了主意是狐狸的尾巴露出一个尖儿，那么此刻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了大半。
“帮我？你不会平白无故帮我吧？”林狄雅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在天花板上的LED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
“嘿嘿——，我还得再重申一次，跟你这种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顾晓明离开沙发的靠背，放下二郎腿，搓着双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我想做第二个王覃宇。”
第二个王覃宇？尽管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林狄雅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二个王覃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王覃宇？我不懂。”林狄雅轻轻地摇了摇头，全部精力汇聚在两只眼睛上，而眼睛则紧盯着顾晓明——他的任何细小的表情变化都不会逃过那双眼睛。
“你若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用聪明二字形容你都有些贬低你了。”顾晓明又一次占了上风，这让他的嘴角又扬了上去。“‘第二’两个字呢，有两层含义。你想先听哪个？”
看到林狄雅被他牵着鼻子走，不想刚才那会儿那么严肃和冷漠，顾小明的胆子又大起来，卖起关子来。
林狄雅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而是眨了眨紧绷的眼睛，嘴角甚至现出一抹微笑，一抹意味莫名的微笑。“这两层含义有坏有好？”
“呃——，这个还真没有。”顾晓明挠了挠没有一点儿胡子的干净下巴。“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你觉得我和王覃宇比起来，谁更优秀一些？”
嘴上说着直说，仍在故弄玄虚，啰里啰嗦。林狄雅叹了口气，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半斤八两。”
自负和自恋僵在顾晓明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头。“你这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了。”说了句指责的话，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不过呢，鉴于你跟王覃宇接触的不多，不能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我替你说好了。如果说他是地上刚冒芽的小草，我就是高耸的参天大树。如果说他是刚孵出的小鸡，我就是翱翔在蔚蓝天空的雄鹰。如果说他是地上的一块土疙瘩，我就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珠穆朗玛峰。如果说……”
“你是在朗诵诗歌吗？”林狄雅不无讽刺地打断顾晓明，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我现在你知道你王覃宇优秀多了，他跟你没法比，你还是赶紧说正事儿吧。”
“这就对了嘛，你早这么说，还用我浪费唾沫吗？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有点儿口渴了，你让我喝口水润润嘴。”
林狄雅看着顾晓明蠕动的喉咙，想着我提醒你什么了？真是不知所谓的一个人了。唉，可惜我偏偏得跟他虚与委蛇。
“啊——，”顾晓明发出满足的叹息，从放在茶几上的纸抽盒里抽出一张纸，轻轻地擦了擦嘴。“咱们接着说。无论情商，智商，还是专业技术，王覃宇跟我都不在一个Level上。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顾晓明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林狄雅，眼睛里写满了某种暗示。
“你想说你可以加入姚钱飞和马悦云的创业团队，顶替王覃宇？”
“Bingo！完全正确！这个时候最好能开瓶香槟庆祝一下，你家有没有？”他朝敞开的厨房望去，似乎想走过去找一找。但基于某些有伤他男人自尊的原因，他没敢站起来。
“没有！”林狄雅斩钉截铁地打消他的念头。
“没有就没有，发什么火嘛。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儿大。”顾晓明的脖子以肉眼不可察的尺度缩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那两个人不是担心在短时间内找不到接替王覃宇的合适人选吗？有我在，他们还用担心吗？”
“你？就算你的技术比王覃宇强，他会的你都懂，但是那些技术资料若被他带走了，你就要从头开始，恐怕时间还是来不及。”林狄雅为了捋直顾晓明的盘盘绕的花花肠子，使出了激将法。
“什么叫就算？！”顾晓明不满地哼了一声，“论人工智能技术，他连我的边儿都摸不到。那些技术文档有什么难的？难道你忘了我和王覃宇的关系？他因为我给他出的主意，让他由被动变主动，他现在对我感激得不得了。我让他把那些资料借给我看两天，你觉得他会说半个不字吗？”
是啊，王覃宇不会说半个不字。资料在顾晓明的手上，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毫无疑问，他将顶替王覃宇而成为姚钱飞创业团队中的重要人物。在这层含义上，他确实是第二个王覃宇。
“另一层含义呢？”林狄雅有点儿厌倦和顾晓明的虚与委蛇了，她想快点儿结束。
“第二层含义嘛，很简单。王覃宇对马悦云提出那种要求，我也想依葫芦画瓢。”顾小明的眼睛被欲望之火点燃了。
“你也想让马悦云嫁给你？”马悦云多半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请求，毕竟他比王覃宇年轻、英俊、能干。林狄雅暗暗想着，觉得顾晓明的城府有如地狱的深渊，深得让人望而生畏。
“我怎么会看上马悦云那种残花败柳——虽然王覃宇说她美若天仙，倾国倾城，我想让你嫁给我。”顾晓明贪婪地盯着林狄雅。如果眼神可以吞下一个人的话，此刻林狄雅已然被他吞噬了。
狐狸尾巴全都露出来了！
“你说完了？”林狄雅再也受不了了。她站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请你立刻出去！”
“你这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说完了，但你还没给我答复。我不走。”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顾晓明明显畏怯了，底气不足。
“要么我报警，让警察抓你走，要么我自己动手，把你踢出去。”
顾晓明被林狄雅冷冷的眼神吓呆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走。”起身之前，他不忘拿起茶几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走出门，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狄雅，你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回信。”
砰——，林狄雅狠狠地关上门。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