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五,叶绍齐似乎开始沉浸在收到孟繁星的邀请函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导致纪可好几次和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
纪可有些不耐烦,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思来想去,想到了那个不知道被谁塞进她口袋里的阿尔卑斯糖。
抱着怀疑的心理,她开口:“叶绍齐,”纪可轻倚在栏杆上,语调懒懒的,“那颗糖是你塞的?”
说到这个他倒是来了兴趣:“不是我还能是谁,”他学着纪可的样子倚着栏杆,侧着脑袋瞧她,“怎么样?那颗糖好吃吗?”
纪可:……
“好……好吃。”心虚感爬上了脸颊,纪可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叶绍齐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颗糖被她塞给贺许才没多久,要是被叶绍齐知道了,又得一顿八卦。
“那个……我先回去了,马上上课了。”说罢,纪可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由于已经是十一月份,北方天气一向冷得快,此刻天已经完全沉下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像快要坠下来一般。
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五分钟,纪可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握着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着,习惯性地用左手撑着下巴,一抬眸便对上贺许的眼睛。
下一秒纪可便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纸上她那仅用几分钟就完成的一副杰作。
“我突然想起来……你下周一有一场篮球赛要打诶。”说到底,她还是不太希望贺许去参加孟繁星的生日会。
贺许点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纪可打断:“那你周末还去啊?不训练吗?”
“赛前得放松放松,训练过度会肌肉拉伤的。”他打了个哈欠,“怎么?你不想我去?”
纪可呼吸一紧,心跳停了半拍:“才没呢。”
上课铃正好响起,前排班长起身,手里拿着今天的作业,坐去了讲台上。纪可在下午放学的时候还特意查了查,正好今天不是班主任的晚自习,班主任也根本不会来。估计班长一整晚都得坐在讲台上管着班级的纪律。
纪可决定干一件大事。
逃课什么的她初中都数不清做了多少回了,自从上高中后,纪可倒是收敛了许多,打架什么的次数也少了,她始终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由于她的名声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所以现在也没什么人敢来惹她。
她长相偏甜美,声音也清脆,偏偏行事作风却完全相反。
“贺许,”她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句,“下了这节课我带你去个地方呗。”
贺许懒懒地抬眸,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从纪可桌上把她的英语作业给拿了去,然后把自己中午写的数学题扔给了她。
“行啊,去哪?”
纪可笑着接过,将桌面上的那张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塞进了抽屉。
“保密,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新来的班主任秦钰是个数学老师,平时讲课都很有趣,布置的作业也不太多,纪可也逐渐愿意认认真真听数学课。
昨天班主任说过这张数学题今晚就要交,所以现在班上的人都着急忙慌的,隔着一大组都可以借来作业。
他数学成绩很好,经常是班里排名前几,甚至有一次还考赢了班长。纪可小心翼翼地拿着他那张数学题,生怕弄皱了。
眼看着就要下课,纪可之前已经和班长还有周围的人说好了,现在只用等下课铃一响,她就可以拉着贺许一起走了。
这事进行得很顺利,她还挺高兴的,夜幕中,纪可嘴角高高扬起。她走得比较快,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贺许还在不远处慢悠悠地“游荡”着,无精打采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两人停在了一面差不多两米的水泥墙面前,贺许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说道:“你这是带我来看这面墙的?”
纪可没理,踩着一旁的泥土和石头,轻而易举地就坐在了墙顶上。
“上来啊,愣着做什么。放心,这里根本就没人经过,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他这才有所动作,学着纪可的样子,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动作有些生疏,爬个墙倒是十分艰难。她坐在墙顶,嘴角带着笑,见他有些艰难,便朝着他伸出了右手。
“小心点,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贺许抬眸望她,迟疑几秒才握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惹得他身体轻颤了一下。
纪可吸了吸鼻子,这边风比较大,她感冒还没有完全好,所以此刻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贺许跟着她的步伐慢慢走着,眼前女孩的背影略显单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纪可总是能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她很孤独。
她停下脚步,贺许跟着停下,眼前一片黑漆漆,只有一盏路灯孤独地站在石栏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低头,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发现这是一条江。
江面水波潺潺,不远处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声,霓虹灯闪着七彩的光。头顶三两颗星悬挂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中,有一颗星星很低很低。
“贺许,你看,”纪可伸手指着,“那颗星星快要坠下来了,它一定是在人间有想见的人吧。”纪可仰头,眼里闪着一丝光芒。
他顺着纪可的视线看去,果真有一颗星星低得像是要坠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也记不清他脑海里那些残缺不全,关于母亲的记忆是在几岁了。
只记得她将小小的自己抱在怀里轻声讲童话故事哄他入睡,记得小时候过生日时她点燃插在蛋糕上的蜡烛为他唱生日歌,也记得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虚弱得不像话,以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到。
纪可见他沉默着低下了头,一副想事情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伤心事啊?”
见他没说话,纪可便继续说:“老一辈的人总说,自己的亲人去世了就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永远陪在你身边……
“贺许,人要学会向前看。”
“谢谢。”良久他才开口。
贺许侧着脑袋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眸子平淡又缓慢地眨着。
她一抬头,四目相视,纪可先他一步飞快转移了视线。
“谢谢你,纪可。”
他觉得自己太糟糕了,母亲去世,父亲将自己遗弃。
“你说得对,人要向前看。”
纪可倚在石栏上,侧着头看他:“就像遗憾那么多,也不是什么都能弥补的。”
……
回去的路上,贺许走在前面,纪可将双手揣进了口袋里,默默跟在他身后。
“快下课了,走快点。”他回头催促了一句。
纪可啊了一声,小跑着来到了贺许身边,余光偷偷瞥着一旁的他。
“贺许,星期一的比赛你好好打,我去给你加油。”
贺许见她那副正经的模样还挺想笑的。
“知道了,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