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名继续,由三百名而至一百名,五十名。
宫门之外,每一次唱名都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欢呼。
此方欢乐,而不知有肃杀迫近。
京城八门,尽皆打开。
潮水一般的军卒,从各个城门潮水一般的涌入。
明晃晃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寒光。
“守住城门,不许一人出城,违者杀!”
各自留下小队人马和一条杀气凌凌的命令,带着大军向皇宫扑去。
沿街之中,惊呼不断。
众人东奔西走,躲避兵锋。
惊叫声由外而内,向着皇宫靠近。
“元盛十二年会试十三名,巢州平仓府安维县周若望。”
周若望拱手,迎着欢呼也进去了。
第十名。
第五名。
第二名。
大殿之上,站满新科取中的举子,各位朝臣也等着最后一个,也就是会元的诞生!
“元盛十二年会试第一名……”
“慢着!”
刚要念出第一名的名字,杨绪站起身来,打断唱名。
“第一名,我亲自来填!”
胡省荣眯着眼,迎着杨绪的目光。
那目光不一样!十多年来,还是首次见着杨绪这样锋利的眼神,充满锐气!
可惜晚了!
“不合规矩!”
胡省荣断然拒绝!
“什么规矩,这大胤,我就是规矩!”
这一刻,杨绪展现出帝王之资,睥睨朝堂。
“哈哈哈!”
胡省荣仰天大笑,指着杨绪,冷冷喝道:“可惜,马上就不是了!”
话音一落,一群禁卫冲进大殿之中。
群臣惊慌,各自避开。
新取中的举子站在大殿之中,手足无措。
周若望面色平静,不过并未站出来,他还在等!
杨绩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两侧侍卫从凭风之后走出,与那禁军遥遥相对。
杨绪俯身提笔,“念!”
胡省荣看了看伏案的大臣,“念!”
捧着名单的朝臣战战兢兢,“元盛十二年会试头名,巢州琼安府清河县,赵之安。”
杨绪落笔,那题榜的大臣却愣了一下,这才下笔。
声音传出殿外,又有人接着传出,直至宫门之外。
潮水一般的大军黑压压的围了上来。
欢闹的宫门之外顿时化作一片惊呼。
啼啼踏踏的马蹄声,全身铠甲的将军在几位随从的伴随下,穿过人群。
骑在马上,虎视宫墙。
“让他们都安静些!”
一挥马鞭,一个随从领命而去。
刀枪散发寒光,四处奔走的百姓被从新聚拢,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元盛十二年会试头名,巢州琼安府清河县,赵之安。”
唱名响起,无比清晰!
“好!”
那将军大声一喝!环顾众多举子与百姓!
“你们怎么不喊?”
挥舞马鞭,将军大声斥道。
“好!”
“大声些,这……可是咱们的会元呢!”
“好,好,好!”
无数百姓纷纷附和,提起精神来。
宫门墙上,几个禁卫正笑呵呵的看着下方。
十数名濂王府中侍卫突然跃出,刀起刀落,将几人砍翻在地。
“胡省荣某逆,诛逆正当时!”
话音一落,就见军中一人抽刀,砍杀了旁边一人,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巾,系在臂膀之上。
“兄弟们,讨逆,讨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喊声此起彼伏,无数军卒系上白巾,扑向旁边的同袍。
喊杀声中,赵之安漫步向宫门走去。
领路的人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赵之安依旧平静。
一步走出,胸中泛起一丝涟漪。
一点清气盘旋,化作一颗种子,浩然光明。
在跨一步,种子微微出现一道裂纹。
一道气息从裂纹溢出,浩荡悠扬,正气凛然!
……
一步一步,种子裂纹逐渐增加,那气息越发醇厚。
领路之人,感觉天地清明,那厮杀在远去,变得虚无缥缈!
赵之安神情自若,每一步都好似漫步在云端。
一步踏出,乘风扬帆。
一步踏出,平步青云。
金銮殿在望。
赵之安体内气息外放,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如春风拂面。
一脚跨进殿门。
种子破了!
一支嫩芽破壳而出,晶莹剔透!
磅礴的正气四溢而出。
惊慌的举子们平复下心情,心中浮现浩然正气的文章,默默念诵。
躲避的朝臣们顿觉惭愧,掩面不敢见人!
禁卫们手中的刀垂落下去,胸中杀气正在消散!
大殿长百丈!
赵之安看向大殿之上,杨绪杨绩并肩而立。
拱拱手,一步跨出。
取中的举子让开一条大道,站立两旁。
声声念诵正气之文,见识不同,所得不同,所念文章亦不同。
但都秉持了读书人最基本,最根本的那一点信念。
这嗡嗡的念诵声,却不让人烦,反而心安。
一步,两步,三步……
两旁的会试中榜举子,宛如朝拜,恭敬而神圣的看着赵之安。
浩然正气在大殿中反复涤荡,心越正者越觉得清明,心越恶者越觉得烦乱!
唯独不受影响者,杨绪杨绩二人而已!
胡省荣的心乱了!
“尔等,皆为我臣,杀,杀了他!”
他指了指赵之安,咆哮着,暴跳如雷。
无人应和!
曾经的党羽皆蹲伏在地,掩面而泣!
“为君者,亲贤臣远小人!”
赵之安发言了,不悲不喜,神色淡然,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陛下……可知过?”
声音隆隆,仿如天问。
杨绪如被雷击,泪流满面。
“知过!”
“王正卿!”
“赵贤!”
“黄子崇!”
……
赵之安每走一步,皆念一名!
每念一人,朝堂中便出现一人容貌,立于殿上!
每一人,都有大功于国!
每一人,都在十多年间,被冤枉贬出朝堂!
百丈距离。
百多位贤臣良将!
“他们,他们都是杨绪赶出去的,关我何事?关我何事?”
胡省荣大声咆哮,不住后退!
每一人,都是一重拷问。
赵之安再走一步,一把抄起一个禁卫手中之刀。
再一步,一刀挥下。
血光飞溅,胡省荣头颅滚落大殿。
“哐当!”
赵之安丢下手中之刀,站立殿前。
一个个曾经的老臣虚影消失!
朝臣们止住掩面而泣的举动!
禁卫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刀已然不敢再举起!
会试取中的举子们停下念诵,走到赵之安身后。
“陛下!逆贼授首!”
杨绪从惭愧与悔恨中清醒,从新坐到宝座之上。
“卿,有大功于国!”
赵之安躬身,淡然回答:“不敢,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身后一群人,一齐躬身,“祝我大胤万年,我等愿与国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