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牢狱之灾

浓烈的血腥味比烈酒还要刺鼻一百遍,潮湿的水汽似乎能呛入云司昭的咽喉········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但一种莫名的心理压迫让他出现这种近乎真实的幻想。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凄惨地令云司昭的耳朵接受不了,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发出惨叫的人承受着多么剧烈的痛苦,除非······亲自来铁狱体验一番。

人都是非常脆弱的动物,在亲眼目睹“同伴”的下场之后,就会对类似的场景产生极其强烈的抗拒、恐惧与退避保护意识。

云司昭进来了,他的内心很清楚。

这些人承受的痛苦难以忍受,但这些难以忍受的痛苦很快就会施加在他身上。

假如他坚持什么都不说,他受的痛苦绝不会比这些人少,有过之而无不及。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杂乱喧闹的惨叫声中云司昭还能听到鞭子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那一鞭子抽在人的身上该有多疼?

铁狱的道路上还能看到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有些呈长条的明显是留在地上拖动的痕迹,有些鲜亮地血斑像是上等的朱砂,铁狱之中血液就像是最常见的装饰品,随处可见。

云司昭一进入这座钢铁铸成的监狱,他的危险感应就嗅到了一股沉重煞气。九头奥德尔是破坏之神,世界上最极端的邪恶生物。传说奥德尔所过之处简直就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一片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让这样的魔鬼级生物都觉得恶心,这座监狱该是何等恐怖阴森,臭名昭著!

这不是形容,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迷迷糊糊之间,云司昭迷茫的沉沦进意识世界,他能清楚地听到蕴含破坏意志的血液如激流般冲刷着自己的血管,那专属于九头奥德尔的破坏因素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它们苏醒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咆哮与怒吼,要将这个堕落的世界付之一炬!

“末日审判降临,神圣的血液涂染大地,来自九天地狱的雷霆,把这个充满堕落腐臭的星球清洗干净,不要让一颗卑贱的种子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

“这就是血腥,这就是罪孽,不可饶恕的死罪!以严刑拷问为乐趣,凌虐同类而无人制止,这样残暴卑贱的物种有什么资格生存在世界上。来,让我们将一切摧毁,然后在破灭的废墟上创造一片干净清新的土地,那样的世界会多么美好。”

“云司昭!告诉我!用你的良知与善意告诉我!这么一个血腥的地方该不该存在呢?为了爱与正义,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一切摧毁推平,将该杀的人杀光,然后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呢?”

云司昭的皮肤上泛着紫色的霞光,一颗又一颗紫色的斑点出现在他身体表面,大的紫斑直径一寸,小的斑点就是指甲盖的尺寸·······

他的天赋血脉失控了。

在极端的环境下失控了,见证了令人作呕的罪孽与残暴,九头奥德尔的破坏意志开始解封。没有云司昭的允许,这份力量同样能自行苏醒。

在云司昭的意识深处沉睡着一股暴虐的意志,云司昭所见、所闻、所感都通过意识传递给脑海深处那个暴虐意志。那种暴怒意志不是无情与冷酷,而是对罪孽与恶毒的仇恨!

嫉恶如仇,既然是仇恨,那就要毁灭!

路见不平,那就要铲掉!

遇到恶人,那就要杀掉!

看见罪恶,那就要烧掉!

走过几道冗长的通道,开启四五道铁门,云司昭心中的戾气累积到临近爆发的状态。

云司昭就像一座正在积蓄力量的火山,当岩浆与压力突破一个临界的极限,火山就会爆发,一场灾难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但神圣灾难不是一场普通的灾难。

圣劫天章再审判一次的话·······

黑紫色的乌云笼罩天空,毁灭与消亡的雷电覆盖一切·······人类这个物种就会在浩骨大陆上彻底消亡,只有极少数人能幸免于难·······这些幸免于难的极少数人也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了。

九头奥德尔的破坏之血如激流般冲刷着他的身体,蕴含神秘力量的细胞在被黑紫血液逐一点亮,与这具身体一同苏醒的还有潜藏在内心的暴怒意志!

云司昭完全就是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暴君。

现在,他还是个囚徒,还是个奴隶,很快,他就会变成毁灭世界的使徒,似乎没有人能阻止这悲剧发生了。

“哥哥,别这样。”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温馨甜腻的声音响起,来自妹妹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唤回几分清明,云司昭恢复思考,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

云司昭用意志力将暴怒的血脉平复下去,被点亮的细胞黯淡,血管的躁动也恢复平静·······

黑红云司昭光影浮现在他的视野中,道:“没用的,神圣的血液会点燃整个浩骨大陆。一个人的意志岂能抗衡?”

黑红云司昭光影消失了。

“浩骨大陆被同类残害者的愤怒会集中在你身上,害怕、恐惧、不公、暴虐、残杀、愤怒、绝望还有一望无际的黑暗。这所有的绝望意志会点亮你心中的暴怒,你也可以说是正义。九头奥德尔的破坏之血苏醒,最后衍生出来的东西即将驱散一切黑暗。”

“人类就是黑暗,野蛮好战、狂妄自大、虚伪堕落,灾难?人类本就是灾难!“

只有人类才会把迫害同类讲得如此义正言辞。

也只有人类一种群居动物会把同伴的生命看得一文不值。

也只有人类才能在·······这座监狱还真是意义深远。

好可怕,好黑暗,好血腥,一张张惨不忍睹的面庞,一张张病态变态的面孔······

折磨同类也能成为一种乐趣,看着悲惨的同类奄奄一息还能高兴地无动于衷,人类还真是一种“伟大”的生物。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释放,出来迷惑四方的列国,就是哥革和玛格,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沙海。”黑红云司昭光影低沉吟诵。

片刻后,他笑了。

“人类不愿意承认本性好战,嫁祸给撒旦。

人类不愿意承认自身的黑暗与罪孽,嫁祸给潘多拉的盒子。

人类不愿意承认堕落,路西法出现了。

人类不愿意承认众生平等,自命高其他物种,幻想出来了耶和华。

多么可笑、可悲的东西,又是那么的可恨、可恶!

卑贱的渎神者,如何能逃过寒霜的长矛呢?”

灿金的光辉从天空笼罩下来,破晓的太阳驱散黑暗·······

灿金云司昭光影道:“你没有说错。但生命的判定不是从何处来,而是往何处去。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最圣洁的莲花要从最污浊的泥垢中脱颖而出。“

黑红云司昭光影瘪了瘪嘴,呵呵笑道:“一滩有毒的泥水还能开出莲花?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莲花还没长出来就被毒死了。”

浩骨大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灿金云司昭光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戾气在他心中占据主导,是你自由发挥的时间,我先去睡一觉。”

数百道纤细凝实的黑紫墨流将灿金云司昭光影呈螺旋形包围在其中,蜿蜒缠绵就像数百条吐着信子的蛇。

在黑紫煞气的包裹下,灿金云司昭光影被迫性消失了。

······

······

重重的一下撞击,云司昭被人摁在十字架上,背后一阵发麻。两个壮汉娴极流利地将他手腕给锁住,然后是锁住脚腕,云司昭一瞬间就动弹不得了。

两个男人一句话没问,把鞭子的末梢浸湿,对云司昭执行鞭刑。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凌厉的鞭子破开空气,狠狠地落在人的身体上,光听着就痛得可怕。

第一下鞭子落在身前,一道三四十公分的伤痕自右上至左下,淋漓的鲜血流出,皮肤仿佛经受着烈火的灼烧。

每一下都是痛到令人发指。

很快云司昭就遍体鳞伤了。

鞭痕累累,全身上下没有几块完整的皮肤,大块完好的肌肤被长鞭卷走,血肉模糊,黑红色杂糅就想发臭的猪肉。

肌肉都被撕裂开,筋骨崩裂的伤痛让云司昭无法呼吸。

很快,云司昭就昏迷了,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所受的疼痛达到极限的自我保护措施。

安静到几乎不存在声音的牢房里,云司昭被挂在十字架上,身体流出来的血液将十字架给染红了,一道道流淌下来的痕迹像是红色的瀑布·······

在这个牢房里,云司昭也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同伴、狱友。

在他右手边的十字架上,那名男子的受刑程度比云司昭要惨烈很多,勉强能看出一个人类的样子,皮肤是半腐烂的,整具身体上到处是染成黑红色的腐肉。

没有人能确定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几乎听不到呼吸声与心跳······

云司昭一进来就被这具恐怖的“尸体”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状态的他很恶心,也不只是可怜他的凄惨与痛苦,而是他想到自己也会是这么一个下场。

云司昭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云司昭与这名陌生男人没有多少区别,惟一的区别或许是云司昭的生命力比较顽强。

一个恶魔般口吻的嘶吼在他耳边回荡,

“痛吧,疼吧,这群卑贱的渣滓居然敢将刑具用在你尊贵的躯体上,自寻死路的蝼蚁就要满足他们灭亡的意愿。怒吧,咆哮吧,让一些化为灰烬吧!”

“感受你身上每一道伤,这残暴的痕迹都是他们自取灭亡的证据!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善良,既然人类是这么卑贱的生物,何不让它毁灭呢,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卑贱的渎神者,灵魂必将被寒霜的长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

“人的贪婪就像深渊落石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到最后,连自己都会陷入欲望的黑渊里万劫不复!”

“欲望掐灭人类心中最后一丝光与爱,那么就让欲望的黑暗消失吧!”

“瞧瞧这些人的痛苦,他们·······”

云司昭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他站在一座虚空的祭坛中,神圣与狰狞并存,来自远处的晨曦照在这座祭坛上·······不,那不是晨光,是········啊,那是紫色的巨浪········

·······

·······

“你醒了。”

那声音很平静,很寻常,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寻常得像是在谈论市场上的菜价。

云司昭睁开眼睛,睁眼这个动作还不是很艰难,九头奥德尔的生命力很顽强。但他故意睁开得慢一些,让他的样子略显虚弱。

牢房里出现一位中年男子。

云司昭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但很清楚他就是臭名昭著的霍革。

对霍革而言,一个人醒过来就是一个事实。犯人苏醒过来,他就能对犯人用刑,这就是他语调平静的原因。

寻常,这一幕对霍革而言当然很寻常,拷问折磨犯人就是他的工作,工作比菜市场买菜还要频繁,他的口吻怎么可能不寻常,司空见惯。

铁狱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也很享受这份变态残酷的工作,以折磨他人为乐趣。

他脸色很苍白,给人病态的错觉,终日不见阳光的鬼魂理应如此。作为铁狱典狱长的数十年来,他离开铁狱的时间拢共不超过三天,他能晒黑才会显得奇怪。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很朴素的袍子,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要说特点就是干净,洁白到纤尘不染。

这还真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作为铁狱的典狱长,还是一个喜欢凌虐他人的恶棍,他身上居然找不到一丝刑具沾染的血迹,污垢泥巴都没有,衣服干净到能与林欣涵比肩。

一眼看上去他也不是很恐怖,有时神态木讷像个死读书的书生,但他身上的气质很冷酷。

云司昭第一眼就认出霍革这个人。

但他很难相信霍革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外表与传闻大相径庭,他的身上没有浓郁的血腥味,血腥味这方面,云司昭甚至觉得自己还要比眼前这个中年人重。

这不代表霍革没有血腥味,这只能证明他比传言更加可怕。

能将血腥味隐匿起来,这说明他经历了不知多少的血腥气息。

真正杀人如麻的宗师从来不会是一身戾气,杀人如割草,心静如凝水。

杀人杀得够多,杀戮就无法让他心生波澜。生命都能漠视,把杀戮当成平常事,戾气自然不存在了。

这就是真恐怖!

云司昭没有说话,他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霍革道:“你有一个好妹妹,若不是白玉堂的压力,你已经人头落地了。我给白玉堂主一个承诺,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让你活着。”

在这件事上,白玉堂表现出来的态度太过于强硬。如果对这件事情的结果不满意,白玉堂就此与青石城没有一点关系。

若不是白玉堂摆明态度,霍革又岂会亲自处理一名身份卑贱的奴隶?

白玉堂的态度是起作用的,这至少保住了云司昭的性命。

但云司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你要清醒地认识到一点,活着不太表就是好事。在铁狱里出现过太多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案例。”霍革平静地道。

“你现在很痛苦,但你进来一天,真正痛苦的还没有开始。”

云司昭咬了咬牙齿,他承受鞭刑,这身体的溃烂给他一种剧烈的痛苦。

这还只是个开始。

“在铁狱中,有太多囚犯渴求死亡,给他们一个解脱。比如你旁边这位。”

霍革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字架,道:“他奄奄一息,距离死人也就差最后一口气了。他有可能醒过来,有可能直接死去。你猜,他是希望活过来,还是渴望直接死过去。”

霍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云司昭。

云司昭发现霍革的眼睛很干净,就像一汪清澈深潭,深潭下方都是冤魂怨鬼!

“我不管是真是假,交代与承认,你能得到个痛快。不然,你就慢慢熬下去吧。熬的日子可不好受,每一秒钟都漫长如万年,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霍革背着双手,在灯光下离开囚室。

·······

·······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云司昭没有被关在禁锢魔能的房间,他随时能挣脱禁锢。

但问题是,他使用魔能挣脱开来,就彻底暴露修为。

他以奴隶修行,万一泄露出去,那么必然是万劫不复。

云司昭甚至怀疑,霍革是故意将他关在普通牢房,等候着他失去理智自寻死路。

九头奥德尔血液在不停修复他的身体,但云司昭也不敢让伤口太假。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惊人的自愈能力的!

而且他愈合得越快,就越会承受狱卒的折磨。

他必须要将受伤程度与愈合速度平衡好。

黑红云司昭光影道:“你打算怎么做?留在这等死,还是与我合二为一。”

嶙峋的青石山,墨竹林立,黑红云司昭光影站在崖边就像准备出征的将军,坐等着时机成熟,远方硝烟四起。

时机成熟的时刻,就是云司昭下定决心,决定令那位降临,撕毁一切!

云司昭抑扬顿挫道:“我打算在铁狱中修炼,尽快达到能冲破铁狱的程度。冲出铁狱后,我与妹妹远走高飞。”

灿金云司昭光影与黑红云司昭光影是云司昭思维的一部分,黑红云司昭光影此时下巴拉大,完全没有想到云司昭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一个决定。

在铁狱里修炼,亏他想的出来!

黑红云司昭光影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以你受伤的程度,大量的本源灵韵流失,修为别说是精进,能不后退就很了不起了!”

云司昭道:“我的境界半只脚已经踏入天域了,精神力超越本身的修为,也能感受到那种虚无缥缈的状态。你说过,我成为天域尊者差的就是修为。我一定能·······”

突然,云司昭意识世界发生变化,前方投影出一个令他苦涩不已的景象。

一名穿着白裙的少女跪在一块质地坚硬的青石上,光看着就能明白那柔软的膝盖承受着多少重量。少女的脸色都憔悴了许多,这半天不知她已经吃了多少苦。

云司昭道:“可儿········”

黑红云司昭光影道:“这块石头是鸣悲石,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只要一直跪在那儿,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同样的,她要想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就得一直跪在那里。一个治愈系的修行者,身体能撑多久?”

黑红云司昭光影转身离开:“你真是假仁假义、冥顽不灵。这个世界多么荒凉,偌大的世界只有你最可爱的妹妹愿意为你赌上性命。我真搞不懂,你留着这样的世界作甚?”

嘲笑的声音宛如洪钟齐鸣。

“远走高飞,带着妹妹的尸体远离尘世吗?”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你来选择:她活,还是她死!”

这是一份威胁,来自黑红云司昭光影的威胁!

若天下只留一人,他一定会选择可儿。

现在······是时候兑现他的承诺了,如若必要。

·······

·······

黄昏时分,他右手边那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咽下了生命最后一口气,但正如霍革所说的那样,死亡对他而言真是一种解脱。

在心中,他渴求了很久很久。

活着真不代表是件好事,铁狱这个牢笼就是个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地狱!

在那名男人死后没多久,云司昭多了一名狱友。

狱友是一名女子。

她没有取代男人空出来的位置,而是被锁在云司昭左边那个清洗干净的十字架上。

云司昭亲眼看着她被架了进来,他清楚记住了她的五官特征,倒不是她的容貌多么出色,而是云司昭隐隐约约觉得这名女子的眉眼有些熟悉。

与他想象中不同,狱卒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将这名女子锁在十字架上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没有折磨她。

按理来说,只要是进入铁狱的囚犯,一顿鞭打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就像云司昭刚被关进铁狱一样。

女子也不理会例外,进来的时候,云司昭也见过不少鞭痕累累的少女。在铁狱之中,指不定女子的比例还要多于男子。

不出意外,这些女子都是触怒冒犯了主子,随后被主人无情扔进来,作为杀鸡儆猴榜样的。

云司昭相信这名女子也逃不过这一顿毒打,只是负责毒打的人没有空。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她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看现在的情况,女子应该是彻底失去理智了,歇斯底里的一通大吼大叫,吵得云司昭心烦意乱。

“姐姐,你喊破喉咙都没用的。你所处的地方是最阴森最黑暗的铁狱,没有人会理睬你的。有大吼大叫的功夫,还不如省点力气,这样待会受刑的时候还能好受一些。”云司昭虚弱的劝说声音传过去。

云司昭现在与死人也没多少区别,尤其是生理反应的微弱。

女子明显是被云司昭吓了一大跳,死人说话了?

云司昭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与磁性,让歇斯底里的女子恢复了一定的理智,那种声音令人闻而生畏闻。

但女子很快就从惊悚中回过神来,心情极度糟糕的她立刻火冒三丈。

“你是什么东西,多管闲事,一个话都说不像的残废,少来教训我!”女子道。

云司昭叹了一口气,他全身上下奇痒无比,可他甚至不能去触碰一下。

这种失去行动自由的痛苦,云司昭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失去臂膀的人才会知道手臂有多么珍贵,死过一次的人很难再去尝试一次死亡,只有真正来到刑房,云司昭才明白这个地方是多么摧残人性!

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触碰到了一道虚无缥缈的界限,意识的一部分似乎还穿破了那一道隔阂。那种崭新奇妙的感觉,云司昭差一点以为他要成为天域尊者了。

一个熟悉的呼唤声在意识的边缘处回荡:

我的名为······,我愿意·······的象征,为守护自由而战,以解开······奴役的枷锁为己任,所有违背神律自由的·······命,都将承受我的·······

脑海中回荡的绝不是浩骨大陆的语言,他却能毫不费力的理解其中的含义。

可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每一个音节都是那么的飘摇,就像脱离旗杆随风飙荡的旗帜。

被云司昭这么一说,她渐渐冷静下来。女子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可她的手腕还是没能挣脱出来,他的手腕纤细骨感,仍然被镣铐锁得死死的。

尝试了各个角度,无论多么小心轻柔,无论多么细心的微调,她的手腕仍然被各种方式卡住,被锁住的双腿就更别说了。

似乎是一个人太过寂寞,女子想和云司昭聊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道。

云司昭没有回应,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他的体力也无比珍贵,每一分力气都要花在有价值的地方。

回答女子的问题着实算不上价值,他选择沉默,意识进入本源大陆持续着冥想的过程。

黑红云司昭光影说的没错,他冥想的效率大幅度下降,能保持修为不倒退就算不错。

在这种精华流逝的状态下,云司昭想突破天域壁垒,简直是异想天开。

云司昭现在就像是一个漏水的瓶子,灌进去与流出来的水保持基本平衡。他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持冥想,灌水的过程会停止,漏水的速度只增不减,这样下去修为非降不可!

突然,云司昭响起牢房里的女子眉眼像谁了。

杨影!

两人的面部轮廓线很相似,算上清秀的眉眼·······云司昭回忆起杨影的容貌,肃杀冰寒中带着几分女子的秀美·······云司昭越回忆越觉得两人有关系。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云司昭问道。

女子一开始是不想说的,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几个人能活着离开铁狱,她一个卑贱的奴婢何必隐瞒呢。

女子道:“我叫·······,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曾经的名字了。”

女子差点将丫鬟的名称脱口而出,但后来还是忍住了。

在青石城,主人永远是称她丫鬟的名字,姓名这种东西早就埋藏在记忆深处了。现在她居然为一个陌生人翻起过往的记忆。

“我叫杨秀,这个名字很久没用了,但这才是我真正的姓名,永远不会变。”女子道。

杨秀。

云司昭想起来了,杨影的确有一个姐姐。杨影从来不叫她名字,称她为“秀姐”。

杨秀?秀姐?

两个称呼里都有一个秀字,难不成她是·······杨影的那位亲生姐姐。

可杨影说她亲生姐姐已经死了啊。

云司昭打算尝试一下,道:“姐姐,你认识一个叫杨影的人吗?”

杨秀大惊失色,双手猛地一挣扎,手腕被镣铐勒得生疼:“小影,小影他还活着吗?可他不是死了吗?传闻里是这么说的。”杨秀的眼神落寞下去。

云司昭听出她言语中的失望与不愿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家是不是在·······”云司昭说出一个地名。

听到这个脑海中最沉重的地名,杨秀的情绪失控了,鼻息都沉重了起来:“你真的认识杨影,他还活着!”

如果可以,她真想下去看着这个陌生少年的眼睛问个清楚,可她做不到。

云司昭也在为四哥杨影高兴,这世上还有他的一个亲人:“他还活着,他活的很好,他就在青石城里。”

牢房里突然安静,安静到让云司昭都有些毛骨悚然。

“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死而无憾。”杨秀的嘴角出现一个苦涩的弧度。

云司昭顿时意识到他们两个的状况,这里是九死一生的铁狱。

被抓进铁狱中的人已经是踏入鬼门关了。对很多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人而言,真正的鬼门关还要比这里舒坦,至少直接的死亡不会承受这么多非人的痛苦。

在这种鬼地方相认,还不如互不认识,做一个陌生的路人,还能少几分得知亲人活着却不能相见的遗憾。

杨秀望着铁狱的钢铁铸成的天花板,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略显稚气的面庞。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嘴角浮现出一抹温馨的微笑。

他还活着,那就好。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回忆了一番过往,杨秀忍不住询问杨影的现况。

“我们五个算是结拜兄弟吧。据说老大侯垣从前话不多,现在和二哥郭嘉育一样就是个话痨,他人挺好的,对兄弟特别仗义·······”

“小影当年就喜欢叫我秀秀姐,你要不要也这么叫?”

“好啊,秀秀姐。我接着讲下去·······”

云司昭原本奄奄一息,喘气都变的特别疲惫,现在故事越讲越长,一个接一个,云司昭的中气居然逐渐恢复·······

······

······

“老大,我们先帮她|脱|了吧。”

“你们敢!”云司昭目眦欲裂。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云司昭险些喷出一口血。

“小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敢?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她不就是一个贱婢吗?”

“小杂种,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只是个连狗屎都不如的奴隶!大爷现在有正事要办,没功夫陪你玩。”

云司昭从余光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你们真是一群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云司昭将内心的杀念脱口而出。

他差一点就凝聚了冰霜尘埃,下一秒钟他们就会被打成冻死的筛子!

有人强硬的阻止了他。

“不要!”

只有云司昭知道,这“不要”两个字是对他说的。

不要冲动,不要白白丧命,不要让努力救他的人更加艰难。要冷静,要好好的活下去,要与他在乎的那些人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弟弟一起。

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假如说云司昭还有亲人的话,除云可儿这个至亲之外,也就剩下那四个人了。

杨秀是杨影的亲生姐姐。

他与杨影算是兄弟,与他姐姐也能成为亲人。

他刚刚认识的另一个亲人,现在承受着无尽的羞辱,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折磨。可他却只能跟个木头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在此时此刻,身上那些烈火灼烧般的痛苦全被他忘在脑后,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仇恨!

怒火就像滔天的海浪,此刻喉咙里却像卡着一根刺难以宣泄。

真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云司昭的双手失控的张开与合拢,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眶上黑紫色的魔纹在蔓延········

若是在几个小时前,这样一幕发生在云司昭面前或许还好受一些,铁狱之中类似的惨案实在太多了,多到不计其数。

现在他又怎能视若无睹,若不是杨秀先前的那“不要”两个字,云司昭体内的恶魔之血,九头奥德尔之血就爆炸出来了!

监狱果然是一个摧残人性的腐烂之地。

或者说,现在这个世道就是一个摧残人性的腐烂俗世!

“卑贱的渎神者,灵魂必将被寒霜的长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

“欲望掐灭人类心中最后一丝光与爱,那么就让欲望的黑暗消失吧!”

“瞧瞧这些人的痛苦,他们·······”

瞧瞧这些人的痛苦,瞧瞧这些人的痛苦,瞧瞧这些人的痛苦,你给我看看清楚这些人的痛苦与煎熬!给我看看清楚!

云司昭痛苦不堪,身体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就像沉入一口深井,冰冷的井水缠上他的身体。

这水特别寒冷,特别冰凉,云司昭感受身体被冻僵了,止不住得往水上方挣扎。

突然,他身体一轻,干净冰寒的空气将肺腑中的井水一扫而出,他从未觉得空气这般甜美。

从他脱离水面的那一刻,井水凝固成类似玻璃的物质,坚硬如钢铁,云司昭的意识趴在冰水井上剧烈喘息着,他瞥到了一眼井水中的东西。

然后他就再也无法收回目光,有一个愤怒的意志摁着云司昭的脑袋,让他睁大眼睛看清井水中的一幕又一幕!

一幕又一幕触目惊心、魂飞魄散!

而井水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抹紫色的光辉。

一个恢弘的黑紫神影,辉煌如耀日,波光粼粼下的折射,仍然尊贵而孤傲·······

······

······

“是你小子大呼小叫,现在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典狱长大人说要给你留一口气,这一口气我肯定给你留着,但你也尽管放心,我只给你留着一口气。你很快就会明白生不如死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只可惜你还得留着一口气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

“就是,一个阶下囚了。王公贵族进了铁狱都要乖乖听话,阶下囚就是任我们摆布的,一个奴隶算个屁!”

这些污言秽语根本没有钻进耳朵,云司昭的脑海里始终是那一具惨不忍睹的身躯。

当一个世界失去公平与仁爱,监狱这黑暗与污垢之地就更别提了。

那具身体逐渐溶解,云司昭脑海里一片空白。

“啊!”云司昭猝不及防惨叫出来。

“痛吧,疼吧,这群卑贱的渣滓居然敢将刑具用在你尊贵的躯体上,自寻死路的蝼蚁就要满足他们灭亡的意愿。怒吧,咆哮吧,让一些化为灰烬吧!”

“感受你身上每一道伤,这残暴的痕迹都是他们自取灭亡的证据!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善良,既然人类是这么卑贱的生物,何不让它毁灭呢,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卑贱的渎神者,灵魂必将被寒霜的长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

“人的贪婪就像深渊落石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到最后,连自己都会陷入欲望的黑渊里万劫不复!”

“欲望掐灭人类心中最后一丝光与爱,那么就让欲望的黑暗消失吧!”

“瞧瞧这些人的痛苦,他们·······”

·······

·······

“我们在天上的信仰,愿人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愿您的光辉洒落荒芜的凡世,播种光与爱的真谛。至尊意志如无上的神辉,神圣肃穆,永恒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