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笑道:“义弟难道忘了贵派陈国分舵舵主伯夏吗?”
齐东听了“伯夏”二字才恍惚记起两人的“仇怨”来,不禁也犯了愁:以伯夏的武功来说,自然是威胁不到自己,而且两人现在又同属历山派,自己还是掌门,伯夏只是舵主,更不会再寻自己“报仇”;但是若简单处理这件事,也会起到不好的效果。
齐东正在为难之际,人报:“齐侯有书信,请掌门阅览。”
齐东赶忙接过帛书,信上说道:
“齐东掌门:
齐小白恭贺您荣任历山派掌门之职,并对姒伯徒掌门的故去表示哀悼。寡人相信,历山派在您的带领下必能继续以往的辉煌,中原江湖也必将继续为匡扶周室增光添彩!
往年王子带引戎人攻周,攻破东门,又攻下大半个成周,幸得诸侯勤王才保王城无虞。虽戎人退却,王子带逃齐,然恶犬一旦张开了口,就不会停下来。目今伊洛之戎复攻成周及其他诸侯,民不堪其苦,国不堪其扰,尤以杞国最甚。寡人已率诸侯联军再退戎人,然杞国之地破坏之甚,国将不国,不宜再居。经诸侯公议,决定东迁杞国。诸侯之力均在防范戎人,无力派人护卫杞国东迁。寡人思历山派素尚大义,从北杏到阳谷,从召陵到首止,从泰山到葵丘,无一不是站在江湖道义这边,故修书一封,请历山派担此护送重任,不知掌门之意何如?齐小白四十年某月某日”
齐东览信毕,又传于重耳、墨契。同时,令人召集众堂主到重华殿议事。不一会,泺泉堂堂主嬴伯栋和夏荷堂堂主妫叔才到了。此时重耳已经看罢书信,便递于二人。嬴、妫二人正在看信之时,垂柳堂堂主妊季俊和舜耕堂堂主陈完也进了重华殿。妊、陈二人便凑了上去,与嬴、妫二人一同阅信。信尚未看完,都君堂堂主姜仲马、绪冯堂堂主姬叔空和苍梧堂堂主姚季寇三人也到了。姜、姬、姚三人看到这个场景,又瞅了瞅嬴伯栋手上的帛书,便各自回到案几后,拱手问道:“掌门召我们来重华殿议事,不知所议何事?”
齐东笑道:“齐侯给我派写了一封帛书,堂主一看便知。”
姜仲马三人颔首,接着坐于案前,等待书帛传递过来。此时,其他堂主已经看完帛书,但并无人递于姜仲马等人,姜仲马等人也无过去取帛书之意。墨契见此情况,笑着来到嬴伯栋身边,问了句“前辈是否阅毕”。嬴伯栋微笑着点头,墨契收了帛书,又递于姜仲马。姜仲马收了帛书,便看了起来。姬叔空和姚季寇二人亦凑上前来,一起品读。
齐东见众人大部分已经看了书信,问道:“诸位,此事该当如何?”
各堂主相互看了看,说道:“追随齐侯,秉承道义,乃是我派自姒伯徒掌门以来的宗旨。杞国乃是三恪之一,能护送其东迁,亦是我派荣幸。因此,我等认为,历山派当承齐侯之请,派人协助杞国东迁。”
齐东听了,轻轻点头,笑问:“既然如此,该派何人?”
众堂主道:“全凭掌门差遣!”
齐东思虑一会,说道:“杞国乃是禹王后人之国,我派又是舜帝之后,护卫杞国更是意义非凡。诸位堂主久历江湖,武功高强,无论派谁去护送,自然是马到功成……”听到这里,各堂主相视而笑,又听齐东接着说,“然而杞国东来,路途遥远,风餐露宿,而诸位堂主年岁渐长,若再派你们护送,我实在于心不忍。因此,我决计派一年轻之人随我护送,诸位堂主留在历山打理派内事务,岂不两便?”
众堂主各有所思,有认为齐东体谅下属的,有认为齐东故意不用旧人而启用新人的,因此也就没有齐声的回答,只是窃窃私语。
齐东见状,又说道:“伯夏乃是鲁国分舵先舵主子祁父之孙,现在是陈国分舵舵主。他曾代华夏江湖刺杀楚国将军、历山派叛徒妘仲梁,可谓年少有为。我欲让他随我护送杞国东迁,大家意下如何?”
众堂主听了,心思:“伯夏虽然年轻,也是旧人,然而其又与齐东有仇,用他免不了磕磕碰碰。如此一来,齐东一时还是难以掌控历山派的,我们这些堂主依然可以主宰历山。”
众堂主便说道:“掌门不辞辛苦,亲自护送,又有提携年轻人之高义,我等谨遵掌门之令!”
齐东随即招伯夏进重华殿。
伯夏不知齐东召他所为何事,心下忐忑,想道:“齐东与我有仇,如今做了历山派掌门,而我又是他的属下,他不会是要报复我吧?也不能,他要是真报复我,于他自己也并无益。那招我又是何事呢?”
伯夏边想边走,不觉已经到了重华殿。顾不得太多,他硬着头皮进去,且看齐东怎么说吧。伯夏见众堂主也在,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一时还不自在起来。
只听齐东说道:“伯夏舵主,你来了!如今有一个事情,需要你出力。杞国东迁,齐侯邀请我们历山派人协助护卫。我刚入主历山,对大家还不是很了解,只跟你有些缘分,便想让你随我走一遭,你意下如何?”
伯夏听完齐东的话,心里想道:“齐东素有大义,明知与我有仇,还把护送杞国东迁的事交给我,这是重用于我!此次护送,我必当竭尽全力,以报掌门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伯夏拱手道:“能够护送杞国东迁,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听从掌门差遣!”
齐东笑笑,点了点头,随即挑选了一些弟子随自己同去。这些弟子中,既有几位堂主的心腹,也有刚加入历山派没多久的弟子,总之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齐东、墨契、重耳、晋国四贤和伯夏等人从历山出发,半日后到达杞国。杞伯亲自迎接,又感谢了齐侯帮其击败戎人之举。
杞伯看了齐东带来的人并不多,忧虑地说道:“齐掌门能来帮敝国东迁,寡人甚是欣慰。然而,寡人大概数了下齐掌门所带来的弟子,不过数十人,这些人太少了!恕寡人直言,护送敝国东迁恐怕难以完成!”
齐东听了,问道:“杞伯不必过多担心!戎人距离杞国不算近,又有齐侯派兵在西边防范。我们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老江湖,又有征战经验,护送贵国绰绰有余。”
杞伯说道:“齐掌门,寡人并不担心戎人。近来,他们已经很少能来劫掠敝国。寡人更担心的是宋国和淮夷,他们毗邻敝国,经常侵扰我们。如今齐侯出面保护敝国,宋国是不会再侵扰我们了。只是那淮夷,趁着齐侯无暇顾及之便,经常劫掠敝国。因此,寡人担心,我们这些人抵不过淮夷的侵扰。”
齐东听了,也有些担忧起来。
墨契说道:“齐掌门不必过虑,我们可以一边从附近的分舵调集弟子过来,一边再下英雄帖。想必很多来吊唁先掌门的江湖同道并未归国,他们接到英雄帖,必定会一日内到达杞国。那时,就算淮夷再来侵扰,也没有多少便宜可占。”
齐东听了,喜笑颜开,依计行事。果然,淮夷知道是历山派护送杞国,也不敢再次袭扰。
护送杞国之行甚是顺利,不必细说。
完成护送的任务后,墨契要告辞回许国看看。齐东虽有不舍,也不便久留。齐东正在送墨契之际,又得到晋国分舵消息说晋侯夷吾趁着秦国天灾要偷袭秦国。
齐东听闻大惊,一面派人给百里奚、蹇叔和孙阳送信,一面与重耳、狐偃和晋国四贤赶往秦国。走到半路上,又接到晋国分舵消息:晋侯夷吾并未偷袭秦国,反而是秦国率军攻打晋国。又走了一段路程,齐东接到孙阳消息:秦军三战三捷,已经打过黄河来,现在韩原与晋军对峙。
齐东听到这个消息便放下心来,而重耳却忧心忡忡起来,说道:“晋国失道,战则败,而晋国是我的故国,我不愿意看到她遭遇失败;秦国得道,战则胜,而我从内心里是希望她赢的。然而秦晋两国,无论谁赢谁输,我都是喜忧参半。”
齐东说道:“义兄,目今秦晋都不是由你我主宰,输赢更是无法预见和操控。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多助得道者,少助失道者,这样才可以合天理、应周礼。”重耳默然。
齐东、重耳等人行到韩原时,秦晋两军已经准备开战,此时再去接近秦师已经来不及。齐东想了想,差人四处打探战场周边情况。未及多久,弟子来报,战场西南角出现几百人,既不是秦师,也不是晋师,似乎是一群野人,个个手持武器,看起来很勇猛。
齐东对重耳说道:“义兄,秦晋对战,胜负非我等所能决定。然而河堤溃可能只是起于一个蚁穴,山石崩可能只是源于一阵轻风。这几百人虽然不多,或能对战局起到决定作用。你我共同去探探情况吧。”重耳不置可否,与齐东驱马来至野人面前。
齐东作揖道:“我乃历山派掌门齐东,敢问阁下从何而来?到韩原有何贵干?”
为首的野人说道:“我们就是种田的,家住在岐山脚下,无姓无氏,村里人都叫我柱。到这里也没别的事,就是要帮秦伯打仗。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伯夏听了,笑道:“就凭你们这点人,又不是秦师,手里家伙也不像样,能帮上什么忙?”
岐之柱面不改色道:“能帮上忙固然是好的,帮不上忙也是尽了我们的心,报了秦伯的恩!”
齐东听了岐之柱之言深为佩服,拱手道:“我们也是来帮助秦伯的,冒昧地问一下秦伯是如何施恩于你的?”
岐之柱等人正要说明之时,就听战场上厮杀声震天。
岐之柱没了心情再说下去,对着身后众人说道:“跟我走,去助秦伯一臂之力!”
众人齐声“嗨”,便策马奔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