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刚一落地,还未来得及向四周看看,却觉脚下一软,竟掉下坑中。
齐东心内叫道:“不好!中计!”遂赶忙使出轻功,翻回院墙之外。谁知刚翻过墙头,竟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张大网,从天上直扣下来!这时间极短,齐东根本没有时间反应,除非是陈完的“瞬移术”,否则谁也逃不开。
齐东眼疾手快,抽出佩剑,使出“探囊取物”,只听“嗖”的一声,那网便出现了一个大洞。
齐东顺势一越,跳上墙头,笑道:“就这么点能耐,还想抓住我!”
话音未落,“嗖嗖”数声,多支箭射来。齐东听得出这些箭是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的,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来不及抵挡,须避开才行;又寻思院内有陷阱,天又黑,跳进院内保不齐又会掉入陷阱,不如跳回院外。至于是谁在跟踪自己,待逃出去,日后再说。
想到这里,齐东往院外纵身一越。将要着地时,却觉脚下软绵绵的。
“不好!是网子!”齐东想道,赶紧往上飞去,却不曾预料头顶上又来一个网子。头上的网子呼啸而下,脚下的样子顺势而上。不一会,两个网子把齐东的逃跑之路全数截断,紧紧贴合在他身上。
齐东想再拔剑而不得,便欲使内功震开网子。却不想,早有人过来将齐东的双手用绳索捆好了!
齐东心内后悔道:“太大意了!居然中了圈套!我应该提前与义兄或者历山、法派通个信的,现在倒好,被人抓了!今日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了!”
齐东还在想着,这些人早把他抬进了院内。接着,齐东又被抬进了耳房,然后被掀翻在地。
齐东脸面朝地,手脚被捆住而动弹不得。
这些人看着齐东,笑道:“齐掌门,您不是想进来看看嘛?来,看个够!”然后大笑着走开了,只留下齐东一个人。
齐东不能四望,意欲用内功震开绳索,闭目运功却发现不能调理经脉。如此反复了几次,依然如此。
齐东纳闷道:“平日里经脉调理都是没问题的,今日却如此反常,怪哉!莫不是有人特意阻断了我的经脉运行之术?”
想到这里,齐东便用“拈花术”逐个检查穴道。拈花术先从头顶各处穴道一一行过,百会、上星、神庭、印堂、曲差、阳白……并无不妥;再从五官和脖子各处穴道一一走过,四白、地仓、迎香、上关、下关、大迎……亦无异常。齐东稍作调息,用拈花术试探胸膛,其他各处穴道通畅,唯独紫宫、玉堂两处却总是用不上内力。
“难道是琵琶骨被人点了?”齐东有些慌神,心里说道。接着,他又试了背后的神道、灵台两处穴道,果然用不上力!
内功行家都知道,琵琶骨是气息运行之中枢,此处不通,则手脚不能相通。经脉受阻而内功不通,即使是内功高手,在琵琶骨被堵塞的情况下也与常人无异!
齐东更是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能对我如此了解的,必是我的故人!定是他想出了这抓我的法子,先用网子困住我,再点了我的琵琶骨,这样我就犹如待宰的羔羊,还有翻身的可能么!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杀我的意思。如果他有事让我去做而我不答应的话,他如想置我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齐东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门被轻轻推开了。来人脚步很轻,亦无杂乱之声,应该是一个人来的。
齐东脸面着地,身体不能动弹,故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他料来人要是杀自己,自己也无需挣扎,只能引颈就戮,根本无力回天。只是不知为何而死,齐东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那脚步声来到齐东身后,便停住了。只听那人说道:“公子,我来放您走!”
齐东听得出,这是侯子黔的声音:侯子黔来救自己,既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是意外之事。齐东只是“哦”了一声,就觉得绳索被打开了。绳索被打开之时,齐东也觉得身体轻盈了一些,便调息了一下经脉,果然,琵琶骨处的穴道已经通了!
侯子黔接着说:“公子,齐侯和王子带忌惮你的能力和影响力,联手要杀你,以绝后患!这次抓你,我是出了主意的,锁琵琶骨的方法也是我教的。公子莫言怪我,我既然已经跟了王子带,自然是要听他的话,给他出主意、帮他办事的。王子带让我抓你,我就得抓你。然而,公子您是我的恩人。恩人遇难,我是一定要报恩的,因此才会救您。公子,您赶紧走吧!如今历山派已经被王子带接手,临淄城也到处有人在抓您,再走晚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齐东听了侯子黔的话,惊骇之余,深受感动,说道:“那,子黔,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见见你的夫人,这些年她一直念着你呢!我们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远离庙和江湖,去过平凡的日子!我真没料到,就算我不争这个齐君的位子,依然还是这样的下场……”
齐东话未说完,就听门外有人道:“恭迎会尊!恭迎掌门!”
侯子黔听到门外的声音,脸色一变,说道:“没想到王子带来的这么快!刚才发出通报之声的是我心腹,公子快走,再不走就真走不了!”
齐东说道:“子黔莫担心!这几年我的功夫又进了一个台阶,对付一个王子带绰绰有余!哪怕是曹仲来了,我也有几分胜算。今日,我倒要会一会王子带。人都有一死,大不了死在这里!”
侯子黔急道:“话虽如此,公子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不在乎妾室,也要想想存卫吧!她才多大,就要没了父亲吗?”
齐东听到这里,登时泄了气,对着侯子黔拱拱手,又顺着他指的方向,逃跑去了。
王子带很快进了房子,看到地上的绳索,就知道是侯子黔放了齐东。
王子带怒道:“侯子黔!你怎么敢放走了他!”
侯子黔笑道:“知恩图报,人之常情!齐东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难,我自然是救的!只不过,我救他虽然报了恩,却辜负了您的信任!报恩和效忠您之间,我确实没法找到平衡。既然如此,我侯子黔只能赔您一条命了!”言罢,抽出佩剑,往脖子上一划,登时血流如注,倒地而死。
王子带见侯子黔已死,只得下令历山派到处搜索齐东。齐侯吕昭也以“有违臣礼,桀骜不驯”的理由不准齐东出现在齐国。
重耳等人闻知这个消息,都担心起齐东的安危来。
重耳说道:“我早就劝义弟不要参与争位,虽然他本人没有参加,毕竟也是支持了吕昭,如今兔死狗烹,他落了个潜逃的下场。”
众人听了,也不搭话,更是觉得重耳已经意志消沉,不值得再跟随了,渐渐的也都有了返回晋国之意。
齐东连夜逃出临淄,又费了一番周折才买到了一匹马,便要去历山接小妾和女儿。夜里行路,本就比白天要慢,齐东又累又困,实在坚持不住,便欲下马休整。
然而,这时齐东已经走在了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无处可以休息。齐东顾不得那么多,随便找了一棵树,栓了马就倚着树打起盹来。
恍惚间,齐东看到一位老者朝自己走来,只见他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东儿,夜里冷,此处没有遮风挡雨之处,容易着凉。你现在处于最困难的时期,身边也没有人帮衬你,可不能得病了。我的家就在前面,随我来吧。”
齐东猛地睁开眼睛,哪有什么老者,只是下雨了,雨水淋在身上,冷得很!齐东抖擞了精神,解开缰绳,复骑上马,继续前行。雨却越下越大,齐东身上都湿透了,眼睛也被淋得睁不开。齐东欲下马来,四周却无避雨之处,正在犹豫之际,却见前方有亮光,他便认为有人家,驱马朝亮光而来。
待到齐东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哪是什么人家,分明是一个坟墓!这坟墓是新的,在一座小山上,坟墓旁边有一个草棚,正好可以遮风挡雨。齐东赶紧下了马,牵着马进了草棚。谁知,草棚里还睡着一个人,他旁边是一堆没有熄灭的火堆,那亮光就是这火堆发出的。
齐东栓了马,在一旁坐了起来。正欲好好打个盹,却见那人翻了个身,齐东以为惊醒了那人,忙拱手道:“夜里行路,雨大受阻,见此亮光,特来叨扰,还请见谅!”
那人“哦”了一声,也不睁眼,只是喃喃说道:“这里曾经是我家,现在却不是了;这里也可能是你家,但以后就不是了。既然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哪有‘叨扰’一说?”
齐东咂摸着那人的话,甚觉有理,也就不再拘礼,躺下休整一番。及至齐东醒来,天已快亮了。齐东但觉腹中饥饿,那人又翻了一个身,说道:“那里有我给逝者的贡品,你若不忌讳的话可以取用。”
齐东确实饿了,哪里在乎这个,对那人拱拱手,便跑到草棚外找寻起祭品来。果然,墓前放着几个胙肉。齐东拿来就吃,边吃边看墓碑。早晨的阳光还未照射下来,凭着那微弱的光,齐东才发现墓碑上写着“齐国相鲍叔牙之墓”几个大字!
齐东吓了一跳,原来这里是鲍山!这墓碑和草棚都是当年自己亲自选的,没想到今日却用上了!齐东笑着摇摇头,又对着墓碑拜了拜,说道:“多谢鲍相款待!”
齐东吃完就要上路,临走之时又要问那人姓名,以便以后相报。那人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名字本来只是一个符号,何必劳神去记呢!先生若真有心,告诉后人这里曾经属于谭国就可以了。”
齐东还想说什么,那人摆摆手示意让他走。齐东也没太多心思再问,拱一拱手,便骑马而去。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齐东来到历山脚下。泺泉之水潺潺不尽,奔流而出,汇聚成河,水质清澈。那泉水似乎年年如此,次次相同,只不过转眼间物是人非。这次齐东再到历山,已经全然没了赏景的心境。以前来历山,或是母亲带着,或是学艺而来,或是游历而来,而这一次,母亲墨穗已然离世多年,父亲小白也刚薨逝,齐东自己亦过了五十岁,没有一次到历山是带着如此悲痛的心情。每一次来历山都是受欢迎的,这一次却是被历山派的人通缉!
齐东还在胡乱地想着,就看到几个历山弟子朝他这边走来。齐东赶忙拿起旁边的草帽假意要购买,顺手便戴在头上,又往下压了压帽沿。好在这几个弟子只顾走路,没注意到齐东,这才躲了过去。
齐东想着:“看这个情形,我是要尽快离开历山,离开齐国的,只是小妾和存卫还在历山,得把她们接出来才行。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去接她们也是不容易的。不知那些堂主、舵主还会不会念旧情,嬴伯栋、姜仲马等六人是不太可能帮我的,陈完还是可以联络的,只不过他年岁大了,能不能冒这个险还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