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黑屋里的刘源跪在房子中间,像被人抽去一条筋似的。
他懊悔的朝着地下这冰冷的水门汀,双拳不停的锤打地面,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看着地上大灯的光影,真恨不得撕下自己那张虚伪的脸。
铁窗外的雨还在下,时不时还飘进几滴,狠狠的打在了他头上。刘源并没有找地方避雨,反而转过身来,直面这雨水,希望能洗净自己肮脏又虚伪的面容。只恨这间房间的隔音很差,他的一点动静却正好被路过的侍卫听到。
“干什么呢!”他推开门就是一声怒吼,丝毫没有同情眼前这位可怜巴巴的人。毕竟,像刘源这种人他生平可见的多了,在外像老虎,在内像老鼠、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的,着实叫人恶心。
“我没事,只是有点手麻了。”刘源低声回答。
“你这是活该。”此时侍卫仍然觉得刘源在演戏,又再一次咧开嘴吼道:“小心再给你一副!”
说完,便将铁门用力一推后,自己骂骂咧咧叼着烟走了。
刘源看着那扇冷冰冰的铁门,了无希望的盘坐在地上,看着手碗上的表,心里的屏障已经彻底消了磨。
这一晚上,是刘源一生中最难忘的,好在子君就关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刘源挨靠在墙边,通过那扇小窗口,看着子君那个生不如死的样子,整晚都没合过眼。
第二天早上,到了他们的审判日,审判场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知情的群众纷纷凑上来看这两个扰乱了公共秩序的“大恶人”。
他们你推我挤的站成两排,伸着头看向一辆辆驶过的公车,恶狠狠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只苍蝇。
“是他!是那个卖票的。”一个瘦了吧唧的高中生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对着刘源就是一顿大喊。
人群顺着那个学生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刘源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们得意着指着刘源大骂道:
“这就是报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终于有报应了。”
刘源坐在囚车里看到这一切,咧开嘴冷笑一下后,用了自己的最后的脸挡在了子君面前,作为她最后一丝屏障。
偌大的审判广场上空弥漫着呛人的空气,压着其中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二人被押进席上,旁边站有两名持枪侍,红木制成的栏杆此时变成了红缨枪。
“肃静!”
一名审判长站上了审判台,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木质锤,敲击了三下桌。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本来叽叽喳喳的鸟这时也失了声。
见在座静了下来,审判长看了下表,便吞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喊道:
“本庭现在就六十一路停运案开庭。”
审判长声音很浑厚,虽只是严肃了一点,但子君听到回荡庭内的审判长的声音,几乎要晕倒,幸刘源在旁边用身子挡住,这才有点清醒。
“带证人。”审判长没有停顿,他又一声发出,逼得好不容易站稳的子君却又有点晃晃悠悠,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后面人窃窃私语道:看她心虚了,这案马上要破了。子君听着这讥讽声气得鼻子像浸在醋里似的,但她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宁愿眼泪汪汪的望着主席台。
听着证人的脚步从大门里走进来,刘源悄悄的回过头瞄了一眼,却只看见我和王队。还没等他反应,她身边的旁人硬是将他扭了过去。
“陆玉叶女士。”
听到审判长的声音,我不由得侧眼看了下子君,目视她的两眼汪汪,羞愧得转过头去,低声应答了审判长。
“到!”
“你是六十一路司机,请问事发前你有没有见过商子君。”
此时此刻,在这庄严的庭上,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要我“出卖”自己的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挚友,教我如何做得出。
我和王队站在席上,庭间更是一片鸦雀无声,就连蚂蚁走过的木地板的声音都是那么的一清二楚。
咚咚~咚咚,我被这声音吵得心慌,只在这种声音的逼迫下朝审判长闪着目光回答。
“没有见过!”
“异议!”还没等我话说完,站在我身旁的一个身子骨娇小的男士便一个哧溜抢在我前面举起了手,一下挡住了我视线。
“辩护请讲!”法官指着那男的说。
“据我了解,事发那天,车上人山人海,陆玉叶女士还下车帮忙推人上车,弄得自己满头大汗,请问她怎么能断定子君没有上过车。”
“辩护有效!”审判长相信了他的话,不由地让我的脑袋重了许多。确实那天车上人很多,一个司机怎么可能顾得上车上所有人,我居然还想“蒙混过关”,的确是幼稚了一点。
等一下,莫非是柴橘,那天我到车站很晚,第一眼见到是她,又是她站在了发动机旁,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有点陷入迷茫了,虽然这么做并非是我的风格,然而,柴橘这人确实很让人讨厌,爱打小报告不说,说话还特别冲,如果我这时候将她供出,这帮助自己同学解困不说,还能乘机“报复”她一把吗?
“陆女士,你在想什么呢?”法官审判长注意到了我的一点迷茫,从他眼神中看出,好像是准备从我脸上挖出什么线索来呢。
“没有。”我快速的回答了他,把刚才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王队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皱了眉头后,又站近了一公分,狰狞的看着我,说道:“这里是法庭,有什么事不许藏着。”
“是啊,陆女士有什么话就说吧。”旁边的身子娇小的男士也趁机附和了王队的话。
我抬头看着这三人,都是瞪了一双火眼金睛,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此时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不让我有任何回避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失去了方向,本来还有王队坐在我旁边,可现在竟连他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真正让我“无依无靠”了。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我,看着他们坚决的眼神,无奈我供出了柴橘那天诡异的行动。
“你可看到了?”王队不敢相信,柴橘只是刁钻一点,但是她出生在普通家庭里,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将她拉大,怎么会牵扯到这事情上。
“是的,我那天的确看到她在发动机旁走来走去。”我坚定的朝王队点了点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节外生枝,案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连法官都已经毫无头绪了。虽然,柴橘那天在发动机旁走动,但并不能以此就断定她是罪魁祸首,而零件是从子君口袋里发现的,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厅内这时又燃起一片嘈杂,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看向了我,已然彻底的让我无地自容了。
“肃静,肃静!”
审判长又一次扣了法槌,却镇不住场面了。
此时,场面彻底失控,而审判长却不在继续维持,直接一个眼神杀向了子君,目不转睛的冲着她吼道:“零件是哪来的!”
此刻众人又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眼神又转向了子君。
对于子君来说,现在的她已经早已忍受了超过常人所能忍受的极限了,面对众人的威逼,子君低头看向刘源。
“是他吧!”审判长没有松懈,他依旧严肃着指着刘源朝子君问道。
子君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审判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终于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庆幸可以平了这个案子,得意了拿起了一本皮质的记录本。
“且慢!”正在这时,有一人走进了庭,审判长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来了。
此时,刘源看向父亲,露了绝望的表情呆站在那里,希望父亲能为他伸出援手。
看着那人的脚步,审判长官站起身来向他致敬,并请他就坐。
众人的眼光又看向了这个白衬衫的上了年纪的男子。
而他没有理会众人的眼神,却只是保留着绅士风度,用了一个轻微的眼神杀向审判官,开门见山的说:“这个事情我不知道,但眼下他们出行困难,难道不该解决这类“当务之急吗”?
男子说话很委婉,但实际却很明白,没错,如今已经知道零件是人为破坏的,并非六十一路的运营事故,更没必要抓着六十一路的小辫子不放。
刘源看向了那名男子,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他不怪那人多么的冷漠,只觉得自己在他的“庇护”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男子看向了刘源,他摇了摇头后并他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审判长望着男子宽厚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动了几分,毕竟事情拖到现在总得要给大伙一个交代,便清了清嗓子向众人宣布道:
“本庭现在宣布,商子君,刘源对六十一路事件有重大嫌疑,但目前本庭尚未发现证据,现继续判二人收监待审。另外,鉴于大家出行难的困扰,本庭宣布解除六十一路的禁令”。
众人拍手鼓掌,唯独有几人不欢而散。
我看向王队,此时我百味杂陈,心里像被一根针吊住似的。
王队没有理我,他推开我朝门口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我准时到车队。
看着人群的散去,我站在空荡荡的法庭里,不禁长嘘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却会站在法庭上指证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同学。
庭外又飘起了大雨,这次反而更大了,似乎也在随着我的心情哭了出来。
泪水弄花了我的妆容,让我一个人出了法庭,雨水打湿了我的身子,我的头发,披头散发的在雨里狂奔,东倒西歪的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