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蒙的暗云遮掩了月光,密布的树林杂乱的草丛间匍匐着人马,这是一处略为陡峭的山坡,下方是一条蜿蜒的小路,每个人都凝神聚气,山谷里寂静的只听见乌鸦晦涩难听的叫声。
“大少,前方没发现可疑情况。”一士兵穿过伪装的重重人群,跻身来到为首者面前。
“嗯。”应凌墨低声应了声,那双黑漆的潭目却紧紧盯着前方,他侧身蹲在草丛边,前方黑漆漆的,看不见人影。
已过一个时辰有余,怎么还没有敌军出现,莫非……,应凌墨心中不免有些猜疑。应疏年的话在耳边想起。
“大哥,论带兵作战我是定不如你的。眼下,我手上有三千人马可供你驱使,孙贼今夜便会领兵赶到BJ城,预计凌晨发动突然袭击,攻打我们应府,活捉你我二人。”
“大哥,此仗凶险异常,疏年并无十足把握,所以只好将此重任交托大哥手上,我留在应府为你做好接应,你只需把人引到我们的包围圈内,我一早安排好了应家军队的人马,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生擒孙贼,让他跪在父亲棺前请罪!”
想起疏年那双笃定坚定的眼神,应凌墨甩甩脑袋,不会的,疏年不会给自己下套的。
“大少!大少!前面有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看不清来了多少人,最靠近我们的有几百人!”前方探线来报。
应凌墨目光幽森,他回头对着潜伏着的众士兵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生擒孙贼!”
“是!”
“方城,你带几波人去前方打探,跟在他们队尾,到时候,一开始交战,你就从后方伏击!”
“是,大少。”方城警惕的回头看了看,然后手一挥,带了几波人走了。
山谷寂静,渐渐的,听见有人说话打诨的声音,脚步声,军用汽车声。猛然间,几辆军用汽车闪着微弱的光亮开了进来。
这帮狗贼,果真是想夜袭,连车灯都不敢开亮。应凌墨在一旁沉静的守着,看着自己的猎物步步落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他安静计算着伺机而动。
“这大树林子的,这么荒凉,哎,不会突然出来一头野狼吧。”队伍里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聊着天。
“什么野狼,你看这里,顶多也就是野鸡野狗吧,还野狼,给你八个胆儿,你敢进去看看吗?”一同伴笑话着他。
“别别别,还是算了,我还没活够呢。”
应凌墨将手上的q上了膛,沉声道:“打!”
霎时间,天旋地转,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林中突然显露出一波人马,紧接着,子弹嗖嗖擦着那行士兵的耳边穿过,刚才还在讨论野鸡野狼的几个士兵傻了眼,直到看到身后的同伴们开枪朝对面反击他们才反应过来。
应凌墨指挥着火力的方向,“注意隐蔽!”,他侧身开枪射击着,五六名敌军应声倒地。受到伏击,这波浩浩荡荡四五百人的队伍乱了阵脚,有回头跑的,有朝着黑漆漆的夜色里瞎放子弹的。
迟迟不见方城等人的踪影,应凌墨思索着,命令队伍保持进攻的火力,自己带着一随从沿着山林边沿出发,穿林的子弹时不时冲着这边射过来,应凌墨边躲闪边踉跄的走着。
山路下的那条小路横七竖八一时间已躺了不少尸体,可都是些小喽啰,孙贼呢?他们已打了这么久,可对方的火力却弱得不像话。
这时,在一明一暗枪火交错的林地间,方城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一枚子弹直愣愣的朝这个方向射了过来,应凌墨就地翻了个滚,将方城扯到一边,躲过了子弹的偷袭,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小随从却不幸中了弹。
“大少……,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中计了。”方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孙传芳他们分成了两拨人进击BJ城,这边的人马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另一边他们……他们已经进城了!”
“什么?”没有多余的时间思索,应凌墨调转方向冲前方还在伏击的士兵们道:“回应府!快!”
话音未落,刚刚火力值还弱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的敌方,这会儿火力却突然强了起来,几乎是压着他们的士兵打,狙击手都被射杀了好几个。
应凌墨见此情况,手一挥命令道:“都给我听好了,冲下去,杀出一条路来!”
“是!!”
整个山林瞬间枪林弹雨,射击的子弹声应接不暇,火光映亮了山林,应凌墨脸颊上溅着血迹,方城在他前面护着,他见形势已处下风,便急切请求道:“大少,我们掩护您先撤退!”
这条蜿蜒小路上已尸横遍野,他们的人马已折损了大半,还剩下些许自己亲练的队伍殊死抵抗着,应凌墨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哈哈哈,应凌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载在我手里吧。”一满身匪气的独眼男走了出来,他霸气的挥手示停,那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枪声便停了下来。
应凌墨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然后不屑的冷嗤了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江西土匪头子陈彪,怎么,如今投靠孙贼了?”
陈彪得意洋洋的在他眼前晃着,抻了抻自己的军装,“没想到吧,我堂堂一介土匪如今也混了个军官当当,应凌墨,你当初带兵剿灭了我的营寨,还打伤了一只我的眼睛,这仇我可还记着呢!”
“当初没被我一枪打死,已然算你命大,怎么如今见了我,不赶快逃命,还要找我复仇?”应凌墨不屑道。
陈彪被激怒大喝道:“应凌墨!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今天你的骨头有多硬!”陈彪抬起对手下士兵吩咐道:“来阿,把人给我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就拎着一套了麻袋的人上来,应凌墨眉眼动了动,表情却始终不冷不淡。
陈彪颇为得意的看着他,然后一扬手,将那人头上的麻袋给掀了下来,“不知道,这个人你可认识阿?”
“嗯~~嗯!!”姜旧影挣扎着,嘴上被人勒着布条,身上被也五花大绑着。她连夜赶了夜路从上海飞奔到BJ城,只为亲口告诉应凌墨黑龙帮的诡计,经过一夜的挣扎,她没有选择立刻带着人马去黑龙帮复仇,因为她心中再明白不过,在这一刻,她不想他死。可没想到,她走的这条路正遇上陈彪的人,有人认出她是跟在应凌墨身边的人,于是,陈彪便命人将她绑了。
在麻袋被掀开的那一刹那,他看清是姜旧影的那瞬间,应凌墨心中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枪。陈彪观察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更觉得自己的复仇变得有意思。
他一脚将五花大绑的姜旧影踹翻在地,手里的q悄然抵住她的脑门,他得逞的笑着抬眼观察着应凌墨的表情,询问道:“这女子的皮肤最为娇嫩,你说,我是从哪边射击好呢?只是这女子还如此年轻,就这么死了,有些太可惜了。”
“你想怎么样?”应凌墨佯装镇静道。
“我想怎么样?”陈彪重复了遍,禁不住大笑起来:“你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吗?应大少?”陈彪手上将q口移开她的脑门,转而对准了她的胸口位置。
他看着应凌墨命令道:“给你陈爷爷我跪下,快!我饶她不死!”
应凌墨听后,黑眸暗了下来,沉静的眼眸里暗流涌动,他静静的站在原地。
“快点!我可没有多少耐心!”陈彪催促道。
方城在一旁咬牙切齿,对着陈彪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陈彪晃着手里的q:“我过分?他应凌墨剿灭我寨中一家,杀我妻儿兄弟,害我瞎了一只眼难道就不过分吗?今天,我不过是让他知道,风水轮流转,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快点,不然我就开枪了!”陈彪怒指着姜旧影胸间。
谁知应凌墨径直后退了步,冷冷道:“好啊,那你就开枪吧!”
空谷幽寂,挣扎的姜旧影停止了动弹,第一次她好像听到心底有东西破碎裂开的声音,她直直的朝应凌墨望去,而男子并未给她回应。
“你再说一遍?你竟然让我开枪?”陈彪不可置信道。
“你不是要杀她吗?不用这么麻烦费尽心机的用她牵制我,这个女人的死活与我何干,陈彪,你打错了算盘,我应凌墨何时会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了?”应凌墨嘴角挂着冷笑。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姜旧影不由得浑身颤了颤,望向他的炙热目光也渐渐,渐渐暗了下去。
就在几人愣神的时刻,应凌墨忽地眼底一凛,眼疾手快的拔枪而射,子弹正中陈彪眉心,而后穿堂而出,硬生生砸进了他身后的树上。
陈彪惊愕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转换,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应凌墨飞扑了过来,用随身携带的刀具将绳子隔断,没了紧绷的束缚姜旧影身体一软,泄了劲儿。
“你没事吧?”应凌墨关切问道,此刻,他的眼中全然不见一点冰冷神色。
姜旧影暗然,忍着腿上受了伤的疼痛,她漠然的看着应凌墨,不发一言。应凌墨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只解释道:“权宜之计,不要当真,我们快走。”
姜旧影挣扎着踉跄站了起来,陈彪一死,手下的队伍顿时群龙无首,两方队伍很快混乱交手了起来,应凌墨扶着姜旧影躲在了一旁的草丛中。
姜旧影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她开口道:“付三爷在应司令要下殡葬的地方埋下了炸弹,他一直和孙传芳暗中勾结,你要小心行事。”
应凌墨心中有股柔软慢慢化开,他轻声问:“你是因为这个才非要赶来的吗?”
姜旧影没答话,自顾说着:“那件事……,我娘的事我也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旧影。”应凌墨唤着她的名字,语气竟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眼下不是你复仇的时机,怕告诉你,你会多生事端。”
她的眼睛充满了哀怨,她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的确不是我复仇的时机,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会是我合适的复仇时机,你怎么知道我得知真相后,就会不管不顾的去复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以你的大事为重?”
“应凌墨,你是怕我会坏了你的事,才会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吧!在你眼中,除了你自己的宏图伟业,其他根本就不值一提!你说的没错,你应凌墨何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了,是我太蠢!是我蠢!”姜旧影双眼红着,肩膀不住颤抖。
“旧影!”应凌墨握紧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却被她无情甩开。
这时,交战的双方火力之中,突然夹杂进来一股无名力量的枪火,来势凶猛,人手众多,而且,好像是来支援应凌墨的。
陈彪手下的士兵见实在难以挽回败局,便草草打了几枪,仓惶逃窜掉了。这边的动静引得应凌墨观望过来,几个虾兵蟹将被当场俘虏。
新加进来的这支队伍,穿得是浅黄色军装,不像正规北洋军的队伍,也不像是孙传芳等人手下军阀的部队。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场,他的打法手法老练,指挥的作战方式也十分灵活。山林间起了薄薄雾气,幽幽传至这场经过恶战的小路上。
应凌墨一时辨不清敌友,警惕问道:“不知来者何人?”
姜旧影也仔细盯着前方看去,只见那为首的男子手握着q并不松懈,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浅雾遮掩下,这波队伍显得神秘迷离,男子的脸庞隐隐绰绰的显现在薄雾下。
下一秒,姜旧影的手狠命的抖了抖,因为那男子熟悉的声音,他启口说的是。
“好久不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