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世道变忍吞声

世人常说人比花娇,又有人说芙蓉如面柳如眉,将女人比做花似乎合情合理。但如今,弱冠之年的萧峥,也可将他比做花。

只是这花不为她开,长公主垂下眼不再看他。

不想这人竟走进了赏花轩,他撩衣下跪,拱手为礼道:“殿下,微臣回京至今还未去见过祖母、母亲,这便要出门,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且去。”长公主道:“想必老夫人、夫人想你的紧,今夜不必回来了。记得带你日常惯用的东西……”

萧峥抬眼去看长公主,见她心意已决便道:“多谢殿下体恤。”

他站起身,慢慢退离赏花轩。不一会儿便同他的两个小厮一起离开了长公主府,自始至终再无过多言语。

萧峥的目光消失在院门外,长公主收回目光对裘姑姑说:“这里给我放个躺椅,以后可能要常在这里。”

“是。”裘姑姑拱手道。

另一边萧峥坐在马车里,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二人在近长公主府的位置大气不敢出,但是离开那条街后,二人才一脸焦急地看向自家主子。

“公子,长公主殿下不能生育,那小公子、小小姐……”小厮的话被萧峥的目光顶回来。

另一个小厮见此道:“公子,仓恩说话或许不中听,但这件事你须得考虑。”

“考虑什么?”萧峥问。

“就算小的们不说,老夫人、夫人也会说的。就算隐瞒两位长辈又能隐瞒多久,再过几年总会发现,老夫人、夫人届时不止要过问兴许还会……”

还会如何不用细想,她们会让交好的御史上书,到那时他们夫妻要么合离,要么纳妾。萧峥蹙眉,双手握紧,这一刻他恨不得废后就在面前,三刀六洞直接结果了她!

如今这个结果,仇人见不到,长公主因他失了分寸而怒上心头,他要如何保住自己的家,保住这段婚姻?想问问母亲、祖母,偏他们不一定站在他这边,若是能有什么契机抱住这段姻缘就好了。

萧峥回到国公府,一开始他的目的是要瞒住长公主不能生育的消息。但自作主张的两个小厮先他一步开口,他知道这两个小子是为他好,但事后他还是不让这二人伺候他了。

祖母、母亲争先恐后地劝他不要犯傻,他无言以对,想要离开却被两位长辈留在国公府不许他走。这倒与长公主的目的不谋而合,萧峥内心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他是受的教育,忠孝节义,哪一个也没有让他违背母亲、祖母的意思,可长公主……长公主也不要他了。

这一刻他只希望天降神兵,能帮帮他救一救他的婚姻。不想,还真有神兵,不过这个神兵没有降在京城,而是降在了北境。

北辽屡屡受汝真族挑衅,两边都没有一决生死的意思,因此小摩擦、动武从未不断。一直以来被骚扰狠了的北辽就想怂恿大齐与之一起开战,但大齐皇帝这三四年一直有事发生,尤其经历了一次新皇登基,基本没搭理过他们。

于是,不胜其烦的北辽大军压境,守在边关的镇北侯、萧国公齐齐上书,直言开战在即,要皇帝有所准备。

皇帝年轻,登基至今未历战事,于是跃跃欲试想要北境的将士与之大打一场,朝中文官一向力主求和,于是君臣之间又爆发了一场争论。

一方说,打仗是好玩的吗?一旦动武便不是你说停下就能停下的,到时候死得是大齐的好男儿,苦的是百姓。

一方说,如今大军压境便是欺上门来,若这般情景还要退让,国之将亡。

双方争论不下,但统一的要求都是要体恤镇北侯与萧国公,万不可令前线将士受了委屈。皇帝登基这些年,尤其经历立后、废后,他对自己的这个位置有了深层的理解。他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个位置,聪明或者愚笨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容人之量,要有纳谏的胸怀。

只有这样,他的国才能安稳,他的子民才能安居乐业。若像以前,喜欢就要弄到手,讨厌的就往死里打压这都不可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喜欢的恨你,被你讨厌的人疏远你,那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可惜明白的有些晚,以至于朝中大臣对他的政策颇多怀疑,很多政令要花很长时间讨论很久才能实行,几乎每一次都要吵很多架,这不禁要花费很多精力,着实不划算。

话题远了,总之这一日长公主在皇帝的书房上书请求合离。

皇帝愣了愣,他犹豫半晌道:“嘉柔,你应该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若是合离,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哪家门户也不会要一个不能生育的主母。”

长公主颓然跪倒在地上,她红着眼没有收回前言,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合离。

“嘉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皇帝见自己的妹子这般倔强,将桌台上的奏疏全扔到了地上,“你且看看,如今皇兄还指着萧国公打仗,真的无法顾及你这儿女情长的小事。”

长公主拿起奏疏看了一眼,一个个看过去她绝望了。曾经她一意孤行要萧峥做自己的驸马,皇兄用萧国公全家的荣辱做胁,如今却反了过来,不止反了过来还是他们赵姓皇族求着。

“柔嘉,若是萧驸马要纳妾,你就允他纳妾,横竖有朕在不会让你吃亏。”皇帝叹息一声,“若生了孩子也要叫你一声母亲。”

长公主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回到她的公主府便病了。高烧将她烧的稀里糊涂,折腾了一个日夜也不见好。

迷迷糊糊中她拉着裘姑姑的手说:“我病了你们不许让萧峥知道,不许去宫里寻御医,瞒着,死死瞒着!”

裘姑姑答应了她,只让府中的大夫帮忙诊治。

夜间一场雷雨将长公主惊醒,此时地她好了许多。床边或趴或卧着近身伺候的人,她们都累狠了,此时睡得正香。

长公主从卧房起身,没有穿蓑衣就那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长公主府。

周围漆黑一片,雨滴淅淅沥沥,天边乌云滚滚夹杂雨声。她在雨中走着,来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前。

她心中悲苦想找人依靠,想来想去竟只有姑母可以说。

但是那大门紧闭,若上前去敲门,岂不全京城的人都晓得她有多狼狈,多可怜?

脑海里响起大长公主的话:到哪里也不要忘记你是赵氏皇族的公主,万不可堕了皇室公主的尊严与骄傲。

她哪里还有骄傲?只剩满心失望!

离开大长公主府,她走去城门。

天黑、宵禁中,又下着雨,大街上的她犹如一只可怜的鬼,浑浑噩噩世间无所依傍。

终于她失望的走回了长公主府,彼时天已大亮,到门前时,近身伺候的人慌里慌张的走出来,她们以为长公主丢了。看到她好好的,她们才七手八脚的将人带去清洁照顾。

正洗澡呢,屏风外有人禀告,说萧国公府老夫人和夫人在前厅看茶。

长公主蓖了头发,走去前院。

婆媳见面分外眼红,长公主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她看着两位夫人身边站着的丫鬟,个个貌美如花,身段窈窕。她知道,不用明日今日她不能生育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若是她主动些兴许能博个美名,可这样的委屈她为何要承受?

受不了,也不想受!

但那些奏疏又明明白白写着北境的安危,她可以不顾自己,不顾脸面、名声,但大齐的百姓还要活下去。公主的名头给了她无限荣耀,她总要记得这样尊贵的身份是由谁供养的,又是谁给了她骄傲。

未能和亲以保边境安危,总要付出些代价彰显公主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