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深陷,远望有几处楼阁。
砍柴人从这里经过,闯过翠浓,眼前立着一座大山。他将身上所有的东西放下,跪在山前,祈求自己的亡妻能在梦里相见。
楼阁旁的湖水中映出外面发生的一切。
“师父,他的妻子惨死,官府恃强凌弱,我要去教训一下他们。”
白玉般的纤手拨弄一涟皱波,那少女披着一袭水纹般的红衣,明艳如朝光,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头黑发系红带随意收整,全身胜雪,面容秀美绝俗,但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一旁的师父摸了摸她的头,“阿晚,造梦之术学的怎么样了?”
师父没有名字,是这座山头的主人,性子冷淡处事温和,顾晚儿时身体不好,药罐子填满也不见起色,家中母亲晚上做了个梦,第二天将顾晚扔在了山下,娘亲走前说过会有一个仙人带她走,小顾晚摸着口袋里的糖,拿着一颗含在嘴里,哭唧唧地坐在地上。
过了半晌来了个白衣飘飘的哥哥,开口就问:“小妹妹,你的糖可以分我一个吗?”
大哥哥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特别是朝着她伸出的手,修长白皙,腕上的白狐小银铃甚是可爱。
小顾晚避开了伸来的手,因为被丢弃心里多少有些怒火,咬紧着牙关,不服气地说:“我凭什么给你,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糖。”小顾晚抽泣着,紧紧的攥紧自己的荷包,生怕被眼前这个长得好看抢她糖的大哥哥拿走。
大哥哥从手腕上取下白狐银铃,蹲下身来慢慢地说:“我拿这个换你的糖。”
顾晚至今还记着师父带她走时,死皮赖脸拿走了她整个荷包里的糖。
“师父,晋国的梦魇近些年惊动了地府,新上任的阎王爷正在调查此事。”山的结界外闪现一道白影,此刻正俯身在师父面前,解说最近发生的大事。
“晋国更朝换代,城里的人却活在梦魇之中。”这一道白影是顾晚的大师兄,常年在外奔波忙碌,师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观天下事,凭借的就是大师兄的四处打探消息。
师父自当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样子,淡淡地说道:“轮回之境,回来了。”
大师兄抬头思索片刻,轮回之境是上古遗留神器,使往生已死之魂打乱轮回,从原本的生死之道中脱离出去,怪不得阎王爷都惊动了。
“师父,我去帮您取回来。”
大师兄转身施法离去,师父打断他,眼睛望向还在湖边看人世百态的顾晚,道:“轮回之境,只有不入轮回的人才可以解开。”师父又看着桌上的琉璃瓶,里面放着的糖属实见底,不忘告诉白夏,下次再捎些焱阁的新品糖果。
被通知下山去拿个镜子的那天,顾晚闹腾好久。
“师父,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师父,你让白夏去,他法术高,我打不过大将军,我不去。”
大师兄白夏一脸无奈,师妹也只会整天在湖边看着唠叨几句,其实胆子小的可怜。
顾晚连着几天,勤奋地帮师父打理院子,从以前的睡到日上三竿到现在五更起床去跟师父请安。“师父,你舍得让你小小徒弟去山下受苦吗?”
师父对她突如其来的献殷勤表达了赞赏,次日让白夏催着顾晚收拾好行李,送到了晋国都城门口。
半路上顾晚也不忘满足先前山下樵夫许的愿,让白夏施法,县令夜晚梦魇缠身,第二天托人赔了好些银两和土地给樵夫,樵夫的妻子也安然和黑白无常入了轮回。
“还好。”顾晚在伤心之余窃喜,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只能妥协,但走也要风风光光,满载着宝物离开。
晋国属于富庶的国家,都城之内更是一片繁华。
车水马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才子佳人。
刚进城门不久,一股浓郁的酒香伴着甜甜的果香扑面而来,顾晚五味之中最偏爱甜,二话不说循着酒香冲进了晋国的都城。
正当顾晚半脚迈入酒楼门栏时,街市冲来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们,道上的人一哄而散退到街边,酒楼的小厮告诉她,今天是护国大将军带着公主回城,阵势浩大,与国欢庆。
七子夺位,大将军带着王平定各地叛乱镇守边疆,王继位,而这公主是寄养在外,同王是一母的兄妹。
师父跟她说的轮回之境的主人应该就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金色铠甲的大将军,姜明远,战功累累,人们心目中的战神。
顺着众人的视线,顾晚细看这位将军,带着个面具也挡不住身为将军的压迫感。跟在将军身后的应该就是公主的马车,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不紧不慢的驶过街巷。马车四面皆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四角挂着银铃,风一吹,清脆的声音匿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中,
顾晚眼巴巴地盯着如此华丽的马车看了看了很久,心想着自己怎么没有公主命,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试问还在一旁跟其他人讲公主经历的小厮,“公主长得什么天仙模样呢?”
小厮摇着头,说这公主自小被寄养在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州县,身旁只有个大七岁的姐姐抚养长大,可是苦了好几年,要不是大将军,怕是公主还在外面受苦呢。
顾晚暗下使了一张风咒,那是她从师父的房间里偷拿出一沓的符咒,顿时一阵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大风席卷而来,怎料这风咒威力如此之大,将众人吹得七倒八歪,马儿受惊,公主的马车不受控制,顾晚在混乱之中看见从马车上跳出来个人来,十分利索地骑在先前驾驶马车的马上,腰间取出一把利刃,快而准地隔断缰绳,三千青丝束发,定眼一看,穿着像个男儿郎。
这样的公主,岂不有趣?
公主似是回头瞧了一眼,满眼之间皆是英气。
顾晚与公主视线交汇时,顾晚似是看见了什么,宫门的门槛上沾满了积雪和鲜血,一个女人坐在高台之上,底下人慌慌张张四处逃窜,红色的火焰炸开整个宫殿,数不清的利箭朝着宫殿内的人射去,终是,不知道对面哪位勇士的箭射中了女人的胸膛,她瘫倒在地时顺着宫殿大门迎着火光,远处来了一位人,穿着明亮的铠甲,持剑朝宫殿奔去,见那女人眼里既是欢喜又是绝望。
等符咒的力量消散,顾晚松开了刚刚紧紧抓住的酒馆大门。再也不乱使用符咒了,这威力不好掌控啊。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将军骑马走到公主面前关心问道。
公主降住马,道:“在马车里待着,不如自己骑马来的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顾晚愣在原地良久,那位晋国的公主殿下,死在了她十六岁的生辰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