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严冰恒悄悄溜进朗园的家里去品尝隔夜温着的鸽子汤,张姐借口逛早市买菜就走了。
这是三室二厅的套房,比隔壁佳园他那一室一厅的单身房空间大多了。
客厅和餐厅相连,只以一道高大透明古色古香的玻璃屏风间隔开来。过世岳父和他爱妻的闺房之间是宽敞的过道,而过道通往幽暗神秘的书房和佛堂。
保姆临时无处安置,秦芳就让她住闺房以示尊重,而她自己则退居到父亲的卧室里。
典雅花纹的壁纸上装帧悬挂的照片里,岳父秦宇林那慈祥温和的目光远远的深深的凝望着他。
觉得如芒刺在背的严冰恒避开那目光的注视,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去看望和他分居近一周的妻子,坐在她恬静安睡着的枕畔,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秦芳有所知觉的慢慢睁开朦胧的睡眼,看清了眼前人,冷淡的起身说:“你来干什么?大清早的,你不用上班吗?”
“和你分开这些天,没人管我的吃喝,家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我都没吃过饱饭呢!”严冰恒哭丧着脸诉苦,故意引起她的怜悯之心。“实在饿极了,就在单位食堂里对付两口吧!”
“有那么惨吗?没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饿着呀!“秦芳冷笑道,”现在你恢复了单身,应该只有比婚前过的滋润吧!昨晚张姐说你没在家,又和哪位帅哥美女嗨去了?”
“我心情不好,和苏公子在外面喝酒聊聊。”严冰恒老实温顺的低下头来交代说,“他知道我们吵架分居了,将我好一顿臭骂呢!”
秦芳斜睨他道:“他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连忙求饶似的捉握住她的纤纤小手,严冰恒诚恳的凝望着她的明眸秀脸道:“芳芳,让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这样我也有个依靠,生活也有人照顾呀!”
秦芳阴沉着脸犹豫不答,下床穿鞋时忽然问道:“这么早过来,你还饿着吧?“
严冰恒亲眼目睹她的关切,如蒙大赦感激涕零道:“是啊!家里冷锅冷灶,什么吃的都没有,出来时我看冰箱也是空的。”
“张姐应该在厨房里备下了早点,昨晚的鸽子汤应该还温着,你吃了就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美滋滋的吃早饭时,严冰恒对保姆张姐的厨艺赞不绝口,感叹其精进不少。同时他暗自佩服她对女人的情感判断,感激她的及时指点迷津。
“芳芳,孩子的预产期是几时,你不会忘了吧?”严冰恒一边喝汤,一边提醒爱妻道。
秦芳深埋着头不言语,以致他无法分辨她的脸色,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上次我在医院碰到产科杨主任,她关切的问你为什么最近没去做产检,还说她们科室待产的床位一直很紧张,年底就更难说了,问我们要不要提前预订一个。”
“这种事还用提前预订吗?瓜熟蒂落自然而然,不是说生就生了吗?”秦芳神情冷漠不以为然的说道。
“因为有比较准确的预产期,所以还是订一个床位好些吧!你说呢?到时候一床难求,可要愁煞人了!人家杨主任也是一片好心。”
秦芳不置可否。
严冰恒审慎的瞥了瞥她,进一步要求道:“等下我们一起去医院吧!上午科室没什么事,我就带你过去做产检。”
“哦,我哪儿都不想去,就在家待着。”秦芳漠然说着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
严冰恒立刻站起身来阻止她的行动说:“我知道你工作累了,应该多休息,可是必要的产检还得做呀!这是医生的要求。”
秦芳轻蔑不屑的微笑道:“医生的话也不一定全对,也未必都要听从吧!”
“芳芳——”他竭力忍耐着她的任性柔声道。
秦芳索性撇下他走进大客厅,在富有弹性的长条沙发里坐下来。
严冰恒望了望她,又下意识的抬腕看看手表,焦虑而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就先在家休息吧!产检的事再说。我要上班去了。”
一整天他都在为妻子暧昧不明的奇怪态度感到烦恼,忧心忡忡。下班后他专程转到水果超市买了一兜龙眼,然后兴冲冲的赶回朗园的家中。
张姐正在厨房里做饭,见状立刻想起她住校的儿子今晚回家,她必须先走了。
秦芳独自端坐在佛堂的榻榻米上诵经礼佛,半晌走出来见到严冰恒忙碌的身影,惊讶道:“你怎么又来了?”
“张姐家里临时有事,请假回去了,今晚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他说着解开腰际的围裙,上前搀扶着秦芳在餐桌旁坐下来。
“你打算长期在这儿蹭饭吗?家里也该买米买油的。”明知丈夫借故赖着不走,秦芳勉强说教道。一眼瞥见他搁在桌角的新鲜龙眼,她温柔的怪嗔道:
“这里各色水果都有,都吃不完的,你何必又破费呢?”
当晚震慑于去世岳父的灵魂威严,严冰恒不敢在他的卧室里和妻子同床共枕,不得不重新收拾整理出秦芳的闺房来,和她挑灯夜谈。
“腰很酸痛吧?”体贴的询问着。他把一只蓬松小巧的靠枕塞到她的身下去。
秦芳轻轻点头,依傍着他慢慢躺下来:“这孩子的生物钟和我恰恰相反,白天我工作时他倒挺配合,一动不动安静的很;夜里我要休息时他却来了精神,整晚拳打脚踢,天快亮时才消停……”
“辛苦你了,芳芳,为了我真是受苦了!以后的日子我会加倍补偿你的。”严冰恒说着好奇的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试图感应胎儿的动弹。
秦芳憎恨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厉声道:“补偿?你就是这样补偿我的吗?”
自觉有罪的立刻瑟缩的低下头去,严冰恒喃喃道:“对不起,芳芳,我错了!但我真的就是可怜她,对她没有其他的感情,请你相信我!”
“真的吗?”
“真的!如果我撒谎,如果我再见她,——我可以当着咱们未出世的孩子发誓——,如果我再那样,我就不得好死,立刻死在你眼前!”
秦芳瞧他情真意切的神情,不知为何相信了他的赌咒发誓。或许是即将出世的孩子将她的心地变得无限柔软宽大,或许是孩子让她觉得没必要深究下去,经过这些天的分居冷落,他也得到了教训,小惩大诫吧!
“很多人都说你怕老婆,但你是真的怕我吗?你若真怕我,就不会背着我干那种勾当!”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干了什么?就是那样抱了她一下,别的什么都没干。”严冰恒委屈巴巴的嘟囔道。
“你还想干别的?还是你已经干了别的?”
“我不敢!”他连忙低头求饶,不禁面色苍白。
秦芳瞥了他一眼,感到从未有过的胜利满足。忽然念头一转,悲从中来道:
“那晚我在酒店房间哭了一夜,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天快亮时我才擦干了眼泪,默默下定决心,以后发生任何事,也绝不再掉一滴眼泪。”
“芳芳,对不起!”严冰恒愧疚难当的噙着眼泪道,“你真不该那样伤心,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一切不过是场误会,不是你眼睛看到和脑子想象的那样。那种情况下,即便进去的是个女人,我相信莫菲也会不顾一切的抱住她哭诉,而她也不得不回应的抱住莫菲。”
“呵呵!是吗?”秦芳止不住的冷笑。“但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是天缘凑巧,还是你运气不好?每次遇到这种事,莫菲为什么不向其他人求助?比如苏公子。”
“苏放根本不管她,他还要我别多管闲事呢!那个姜少真不地道,为了这件事,竟然终止了与苏放公司的合作。”
“这可是两败俱伤之举!”秦芳震惊道,“为了一个女人,他倒肯。”
“他为了莫菲杀人,我也不会感动,人家都是无辜的呀!况且他那是怎样狭隘自私又变态的感情?得不到就毁掉,太可怕了!”
“这种人一直以来过的太顺遂了,以至于性情骄纵跋扈。与其说他爱莫菲,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满足对莫菲强烈的控制欲。有一次我在花鸟市场看见一个淘气的男孩摆弄笼子里的小白兔,拎着笼子肆意的胡乱摇摆,兔子站都站不稳,差点被磕碰死,他身旁的母亲才连忙呵斥他停住。想来他也是喜爱小白兔的吧!但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却是虐待。姜少就像那个男孩!”
“莫菲就是那只可怜的小白兔吧!那天我们报了案,警察找到他时,他对自己砸店伤人的行为供认不讳,于是在派出所里待了几天,出来后就迁怒于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