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出院后的妻子安顿在朗园的家中,严冰恒兢兢业业工作的同时没再见到薛彬灿,却在一个秋雨淅淅沥沥的傍晚时分,接到老同学苏放的电话:
“忙吗?”
“快下班了,忙什么?有什么事直说吧!”
“哦,秦总的身体状况,让我想叫你出来都不好意思呢!”苏放扭扭捏捏道,”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你们医院附近有家新开的馆子,味道不错。我和几个同学都去过了,唯独漏掉了你。”
严冰恒诧异道:“是吗?我竟不知道。”
“你来吗?就在你们医院大门外的左手边,你成天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肯定没留意到。”
“既如此方便,倒省得我开车过去了。”严冰恒轻松愉快的微笑着打电话回家去请假,然后兴冲冲的赶去赴约。
医院大门外的两旁林立的各色商铺,原是为了方便住院的病人和家属。而这家餐馆门面簇新,店内干净整洁,厅堂里飘浮着阵阵诱人的酒菜香味,不少食客在卡座就餐,席间一片热气腾腾。
严冰恒向服务员细心打听了一番,便蜿蜒曲折的踏上墙角的木制楼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寻上二楼的包厢里来。
苏放在靠窗的高背椅里站起身来迎接他,照例的寒暄几句就开始点菜。
“秦芳住院时,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吗?”严冰恒兴致勃勃的笑问。
“是啊,没想到吧!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菜还做的很地道呢!”
服务员自觉勤谨的过来摆放餐具。等候上菜的工夫,苏放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自桌面轻轻推到严冰恒的面前说:
“这是莫菲要我转交给你的。”
严冰恒陡然变色,愣怔的拿起银行卡来,一言不发的塞进他夹克外套的内兜里。
“那天在病房探望秦总时,我本想交给她的,因为你们家的财政大权握在她的手里呀!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交给你更为稳妥。”
“无所谓的,这张卡本就是秦芳给莫菲的,是借给她买房的钱。”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完全高估了我,我既没有那么大的胆量,私自借钱给莫菲;我和她之间也没有那么深的情意,值得我冒这个风险。”
“你小子还算活的清醒!现在看来,你们夫妻的感情危机已经过去了吧!”
严冰恒神色凝重的颔首道:“秦芳住院以前,我们就结束分居了。不过我会继续努力,让她心里的芥蒂彻底消除的。”
两名服务员笑吟吟的走上前来,互相协助着在他们面前的餐桌上菜。
严冰恒默然注视着她们熟练默契的动作,半晌忽然说:“莫菲哪来的钱还给我们呢?据我所知,银行卡里的钱她应该花了一部分。”
“哦,她把服装店盘出去了,应该得了一笔转让费吧!毕竟是苦心经营那么久的店面。”
严冰恒震惊的蹙眉道:“那她今后怎么打算呢?”
苏放狡黠圆滑的笑道:“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严冰恒羞愧的呐呐道,一边慢条斯理的抓起手边的筷子来。
“她把银行卡交给我以后,就神秘的消失了,姜少至今满世界找她呢!”苏放漫不经心的说着,接过他递来的一双筷子。
服务员最后为他们送来了一瓶白酒,严冰恒忙不迭细心周到的为他们二人布置酒杯,然后缓慢沉稳的徐徐倒酒。
注视着苏放面前的空酒杯被他恰到好处的斟满,他才心满意足的撤回,抬起眼帘来说:“你觉得莫菲会去哪儿呢?”
苏放迷惘的摇头说:“也许她回老家了吧!也未可知。反正她在这座城市里销声匿迹,估计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只有真正需要她的人,才会下那番苦力寻找她吧!但绝不是你我。”严冰恒调侃的说笑着,一边举起酒杯来和他轻轻一碰。
“看来你已经放下了。”
“从未真正走进内心的人,谈何放下呢?“严冰恒豁达的笑道,”我们都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能够对别人有所助益就是万幸。当然像这样突然分开也很好,缘分尽了嘛!”
“可惜秦总没有到场,她若听到你这篇高谈阔论,从今往后的每天夜里,应该能睡得踏实安稳吧!”
“呵呵!她不是肤浅的女人,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嘴巴说的,所以我得让她看到实际行动。”
苏放表情痛苦的喝了一口苦涩炽烈的白酒,钦佩的点点头说:“是啊!俗话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别说天性多疑的女人,就连我也对你不放心啊!”
严冰恒无奈苦笑的埋头喝酒,一边殷勤的劝他吃菜。
酒足饭饱回到家中,他把银行卡递给躺在床上的妻子说:“收着吧!”
秦芳反复的端详着卡片,诧异道:“这不是我给莫菲的那张卡吗?”
“对,她还回来了,拜托苏公子转交的。”
“哦!”秦芳深深叹息,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表情。“看来她已经想通,决意和我们斩断最后一丝的联系。”
“你知道她的决心就好,对我也能稍稍安心了吧!她这样做,全是我努力争取的结果。”
“哦,难道还要我对你心怀感恩吗?“秦芳冷笑着忍不住悲愤之情,”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道你对我们的婚姻家庭没有责任吗?”
“你扯哪去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决心。从今往后安心过日子就好了吧!”严冰恒不知为何有些不耐烦,蹙着眉头挥了挥手就走进卫生间里去洗浴。
银行卡的收回让秦芳大致感到放心,但是丈夫的态度却让她郁闷不快。整个晚上她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侧身对着他一动不动。
仿佛他是被迫和莫菲断绝关系的,并非心甘情愿。那么对他施加压力的只有她秦芳,既然他对妻子的爱情做不到专注和专一,她要这样的婚姻和男人又有什么意义?
他对她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觉察到她生气了,整个晚上却佯装不知的自顾自的睡大觉,手臂都没碰过她一下。
秦芳暗自感到心寒,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来给自己煮东西吃。她自知已是身不由己,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只能将他生下来;无论她是否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她只能和严冰恒将就着过下去。
快要吃完早餐时,严冰恒才从睡梦中醒来,头发凌乱的伸着懒腰走过来说:
“芳芳,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做饭呢?”
秦芳直愣愣的瞅着桌上的饭菜,勉强回答说:“等你做饭,我怕早就饿死了。反正谁都指望不上,我还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吧!”
“对不起,昨晚我喝了点酒,睡得太死了。”
“是吗?”她抬起眼帘来冷淡的瞅着他说。复又低下头去切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着,半晌说道:“你不必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我不习惯看人脸色过日子。你不就是以我肚子里的孩子拿捏着我吗?实话告诉你,我不怕被人抛弃!即便你抛弃了我,我一个人也完全有能力把孩子养大。我不到两岁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早就习惯适应了被人抛弃的生活,现在还怕被你抛弃吗?”
“大清早的,你都胡说些什么呀!是昨晚没睡好,想多了吧!”严冰恒心烦意乱忧心忡忡的走上前来摸摸她的额头说,“好吧!我承认,昨晚我说话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吗?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我说过了,别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你当我是什么?!”秦芳勃然大怒的叫嚷着扭过头去,抗拒的躲避着他手的爱抚。
严冰恒受到惊吓的不禁后退两步,懦弱的嗫嚅道:“芳芳,你——”
秦芳蓦然站起身来,宣泄的将桌上的餐具食物呼啦一下推翻在地,咬牙切齿道:“从今往后,你爱怎样就怎样,不必在我面前这般辛苦的演戏!我早就看够了,我也受够了这一切!”
从未见过她如此大发雷霆的严冰恒情急之下,只得扑通一声给她跪下。
但是这招苦肉计不再凑效,秦芳不屑一顾的冷笑着拂袖而去,严冰恒迅疾听到厚重的防盗门在她身后关闭时的怦然巨响,随着她在后院花园里渐行渐远的清脆的脚步声,他觉得遍身微汗。
一直压抑心头的怒火意外的找到突破口,令她全部宣泄出来了,对她来说这是好事,对他却恰恰相反。
严冰恒看到了妻子不顾一切与他决裂的决心,看到了她发自肺腑的冷淡和恨意,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仿佛意味着,他们的夫妻情分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