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胡服骑射:互换

【典故卡】

胡服骑射

见于《史记·赵世家》《战国策·赵策二》。赵武灵王是一位奋发有为的国君,他为了抵御北方胡人的侵略,实行了“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改革的中心内容是穿胡人的服装,学习胡人骑马射箭的作战方法。通过改革,赵国军事力量日益强大,西退胡人,北灭中山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梁启超认为赵武灵王是自商、周以来的第一伟人,他与秦始皇、汉武帝以及南北朝的宋武帝(刘裕)一样,是中国历史上四位取得对北方游牧民族战争胜利的人之一,而且是最值得后代子孙骄傲的一位。1903年,梁启超发表《黄帝以后的第一伟人——赵武灵王传》。郭沫若也对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改革的史绩表示赞许,曾在诗中提到“骑射胡服思雄才”。

***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中山国的朝会上,国君操着半生不熟的雅言(古代普通话),带领群臣“每日一读”,早读的内容是儒家的四书五经之类,换汤不换药,无非就是围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展开的三纲之说。

只见中山王头顶黑色筒状物,筒的前后两端各垂下十二根珠串,珠子太大,远看像一串串糖葫芦,几乎把他的后脑勺和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这顶王冠是他命人仿照从燕国缴获的燕王十二旒冕冠制作而成。也不知是工匠的手艺太次,还是战利品被挤压过变了形,这个仿制出来的A货,远看就像一个大脑袋章鱼张牙舞爪地扣在一个猪头上。

中山王明显不知,自己这幅尊容搞笑指数已然爆表,还在正儿八经摇头晃脑地读天书,大臣们无论情不情愿,也只能憋着笑,学着大王的样子,左一下右一下,把脑袋晃成了正反S形,假装十分陶醉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S——B”。

忽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喊一声“报”!他上身披着铠甲,里面却穿了一件长袍,袍子大概没裁剪好,衣摆太长,那人跑得太慌一不留神踩到袍子,像个不倒翁被推了一把,一下栽倒在地,还摔了个前滚翻,腰功太好,脑袋还在原地,整个身子却已经翻了个跟头。这一翻不打紧,原本很长的衣摆一下缩了上去,露出一个大光腚正好奉到大王跟前。

大臣们本来背天书背得昏昏欲睡,被这滑稽的一幕惊得亢奋起来,哄堂大笑。

“碍手碍脚……额,爱卿,你这是咋了……”中山王又羞又怒,但一想到儒家倡导的仁义之说,便努力按捺住火气,好在王冠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表情变化别人也看不见,于是对着那个大光腚说道,“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大王”,军官赶紧翻身爬起。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柄,慌慌张张地启奏道,“守城将士报告,有敌军来犯,约莫数十万,看那打扮,像是胡人!”

“噢?胡胡?”中山王的第一反应是纳闷,“我们是狄人,和胡人都是游牧民族,睦邻友好,多年来以抢劫汉人为第一要务,河水不犯井水,怎么他们会来打我们?莫不是将士们看错了?”

“我们也是一头雾水,可是看敌军的装扮,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窄袖口的紧身衣,下面也是包住大腿的窄腿裤,脚踏皮靴,头上还插着几根貂毛,这不就是如假包换的胡胡吗?”

中山王陷入了沉思,想象着敌军来袭的画面,心里嘀咕:莫不是这些年我们学习中原先进文化,国力提升得太快,引起胡人嫉恨,这才招来了战祸?

“给你一万兵力增援,搞定胡胡那些野蛮人应该没问题!”

“不行啊大王,过去我们从燕国、赵国赚过便宜,那是因为我们多是偷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则我们的士兵服装轻便,行动灵活,擅长打游击,对付那些身穿水袖长袍,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的中原兵来绰绰有余。可如今大不一样了,我们的士兵只会满口‘之乎者也’,连‘我擦’都不会说了,骑马射箭也久不练习,轻便的戎装换成了汉人那种笨拙的大长袍,骑在马上,风一吹,各个成了闯了祸的熊孩子——光着屁股等挨揍,这还怎么打仗啊?我看,别说一万,再给一百万也是白瞎,还是投降吧……”

“你……”中山王被怼得语塞,正欲发作,大臣中一个儒生斯斯文文地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国虽大,好战必亡。这位将军言之有理,以德服人才是最高境界。”

“请大王以德服人!”堂上官员有不少是被中山王亲自任命的读书人,尚文轻武,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附议”,弄得中山王仅存的那一丝来自祖先的血性,也荡然无存了。

“那……那就请和吧。”

“条件是什么?”将军问。

“胡人嘛,生活器具紧缺,咱们这里盛产铁器,给他们送点锅碗瓢盆,他们定当感恩戴德。”

“得令!大王英明!”将军飞奔而去。

没多久,将军又回来了,脑袋上还顶了个平底锅,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们的将士们好心好意地把礼物奉上,亲切地喊着:‘胡胡,胡胡!’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一边大吼‘胡胡?我看你是糊涂!老爷我是如假包换的赵人!’一边拿出各种铁器攻击我们,你瞧,我脑袋上都中了个平底锅!”

“什么,是赵人?”堂上顿时一片惊慌。

“你是说,赵人扮成胡人,来攻打我们?”

“大王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我们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赵人最近在搞什么‘胡服骑射’改革,从公务员、军人到平头百姓,全体要求穿胡服,又从代地牵来好些高头大马,代替了中原地区那些马不马、驴不驴的小短腿,命士兵苦练骑射,组建骑兵团,就是为了对付咱们中山哪!”

“什么,怎么会这样?”中山王大惊,一捂胸口晕了过去。

急骤的蹄声,萧萧的马嘶,响彻在公元前四世纪末河北中部平旷的原野上。赵国骑兵像一团乌云移动过来,云团中抛出阵阵箭雨。大地在马蹄敲击声中颤抖、旋转。中山阵前站立的三排弓弩手根本不能适应骑兵的迅猛攻势,他们端起弩机朝着敌骑仓皇发射,却并不能阻滞死神黑色的翅膀。

经此一役,中山国灭。这个像夹心饼干一样横亘在赵国南北之间,令数代赵君如鲠在喉的少数民族政权,自魏文帝时乐羊灭中山以来,第二次,也是永久地,从版图上消失了。

在收拾掉中山国的同时,赵武灵王花了十年时间,与三胡(楼烦、林胡、东胡)动手,利用骑兵、车兵、步兵的优势配合,联合出击,刮掠三胡,拓疆千里,使赵国一跃成为威震八方的军事强国。

捷报频传,使得赵武灵王血脉贲张,继而诱发了更为崇高的目标——攻灭暴秦!

这边厢,秦国大殿迎来一支赵国使团,说是来庆贺新君即位,顺带缔结两国友好关系。秦昭襄王热情地接见了他们。

寒暄几句后,宾主落座。

秦王问使团团长:“听说贵国刚举行了传位大典?”

团长答:“是的,主父让位给我们大王了。”

“我们都很诧异,赵主父忽然让位于太子,莫不是嫌自己老了?”秦王露出一丝坏笑,问道。

团长不知如何作答,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跟班赵招。那赵招长得牛高马大、龙颜鸟噣、广鬓虬髯、面黑有光,微微一笑,拱手答道:“我家主父正壮年!”

“那这是为何?”

赵招正色道:“我家主父这样做,其实是在磨砺新君,国家大事还是主父裁决。”

“没别的原因了?我倒是听到不少传言,有说赵主父色迷心窍,废长立幼的,因为新君年少不能亲政,他便垂帘听政……”

团长脸色都变了,对秦王的问话支支吾吾,不时扭头看看赵招,样子狼狈不堪。秦王见那跟班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索性把团长撇到一边,只和赵招对起话来。

“你家两位国君,对咱们秦国印象如何?”秦王问。

“我家主父和大王对秦王您非常敬畏。这十多年来,虽然我们搞了胡服骑射,但只是用来对付胡人,岂敢对大秦国有丝毫非分之想?小臣出差前,大王特地吩咐,希望和贵国结为友邦,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秦王一听,眉开眼笑,对使者赵招也多了几分尊敬。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打心眼里佩服赵主父,能够有此决断,让位太子,摆脱烦琐的朝政,专注军事的提升。身居高位者,大多眷恋权位,主父能有这样的心胸,弃王位而亲去练兵,实为当世英雄。”

赵招道:“大王能够舍成见,力推商君之法,统一度量衡,又与义渠合作练兵,也不失为一代英主。”

两人各怀机锋,一边假意奉承,一边拿着朝政诸事,种种探听、威慑、敲打,却发现与对方棋逢对手,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在旁人看来,两人聊得那是相当投机。使臣记录在册:秦王和赵国使团就战国诸侯共同关心的国际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并一致认为,在新的形势之下,秦赵两国应该从天下大局和战略高度规划好两国的关系,建立政治互信。双方本着相互尊重的原则,通过高层互访和战略对话等机制,妥善处理好双边关系当中的敏感问题,使秦赵的关系,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当晚,秦王辗转反侧:这个赵招,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一定非同寻常。一个使团小跟班,见到我秦王,脸不红,脚不抖,说话不口吃,相当可疑!

翌日清晨,秦王宣赵国大使入宫叙话,却得到答复:大使得了传染病,满脸冒水痘,不敢入宫面见。秦王无奈,只得嘱咐对方好好养病。三天后,秦王再次宣使团进宫,对方仍旧推辞,他一怒之下派人直接闯入馆舍,那人找了个遍,只抓到一个自称赵招的随从,揪来见秦王。

“我才是真的赵招,您前几天见到的那个其实就是咱家主父。主父敬仰大王的威名,所以诈称使者前来觐见,就是想来一睹大王的威容。如今,主父身体不适,已经离开咸阳三天了,特命小的我留下,向大王复命请罪。”赵招结结巴巴地说。

“好你个小样非主流,面对面跟我玩无间道呢!只有本王耍别人的,还没听过谁敢耍本王的!”秦王大怒,命大将白起率军星夜追赶,到了函谷关关口却被告知:黄花菜都凉咯!赵国使团三天前已出关。

“秦国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秦王精明能干,不好对付。算了,咱先韬光养晦,以后再找机会撂翻秦国佬!”赵主父卧底回来后如是感叹。

数年后的一个黄昏,沙丘野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赵国相国肥义从窗口探出一张焦急的面孔,陪伴他的只有一两个侍从和五六只夏日夜晚的萤火虫。马车行驶的方向是赵主父的行宫。

肥义的脑海里一幅幅画面在翻腾。他想起赵武灵王三十来岁时,在信宫召开全国郡县级干部会议,一连开了五天。大王看着大臣们拖泥带水的袍子,说:“我们赵国,东边有强敌中山,频频来犯;东北有燕国、东胡,人多势众;西北有林胡、楼烦,精于骑射;正西有强秦,虎狼之国。如此强邻环伺,我们是首选的俎上之物。可我们却没有强兵以自救,社稷危亡,朝夕之间啊!”

众臣听了,皆不作声。

“强兵是当务之急,所以寡人打算改穿——胡服!”赵武灵王吐出石破天惊的一语。

群臣瞪着大眼、张着大嘴,对抗离经叛道的主子,只有大臣楼缓站出来称“善”。但是这声“善”很快被群臣的白眼打得七零八落。

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反对得最强烈,他振振有词地说:“中国是世界的中心,只听说别人来学我们,没听说我们要学别人的。放弃高级文明不用,去穿远方野蛮之服,更易古人教导,背离中国传统,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肥义不敢在朝堂上表态,下来后对赵武灵王说:“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您没必要跟他们讨论,直接下令吧!”

于是,赵武灵王硬着头皮,在以公子成、李兑为首的群臣的普遍抗拒中,颁布了前无古人的“胡服令”,轰轰烈烈、惊世骇俗的胡服运动展开了。

十余年后的一天,已过不惑之年的赵武灵王找到肥义说:“夫人早逝,我决定改立小老婆孟姚作正夫人,将孟姚的儿子赵何立为太子。就请相国大人您当太子老师吧。”

肥义大惊:“那……您的大儿子赵章怎么办?他原本应该是储君呀?”

“我会公平公正妥善安排的。不日后,将王位传于太子,再将赵章封到代地,号‘安阳君’,以后再将代地升级为代国,两位国君并肩而立!”

“您一定是老糊涂了!”

“我正壮年呢,比起蜗居宫中,更喜欢骑着马出去抢地盘。以后你们就叫我主父好了。”

赵武灵王果然说到做到。先是举行了传位大典,“出使”秦国回来后,并率部分与会人员驱车到邯郸(赵国都城,今河北省邯郸市)郊外八十公里的历史名胜——沙丘(今河北省邢台市广宗境内)度假疗养。人们为了分清楚赵章和赵何,私下里给他们起外号:一个叫big,一个叫small,合起来称SB。

这日,small在沙丘宫中忽然接到通知:主父身体不适,请大王前去探望。small正欲出门,被肥义拦住。肥义担心big蓄谋篡位,假借主父名义将small骗出谋害,便决定自己先去探探情况。

夜晚的沙丘野道透着一股荒凉,暗淡的远天尽头,依稀可以分辨出像炉膛里的灰烬一样的,是天堂日落后的遗景。

一阵衣服扫过草丛的“沙沙”声打断了肥义的回忆。十几名黑衣人,在big的狗头军师田不礼的带领下,像一群蝙蝠联翩蹿出。肥义看见月光附着在青幽的大戟刺上,直插过来。“噗哧”一声,月光消失在肥老相国的身体里。来不及叫痛,戟尖带着血抽出来。戟的小横枝再拦腰一钩,硬生生把肥义钩下车来。另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大斧子则在月光下扬起,“吭”的一声,一声,又一声,他把很多月光剁进了肥义的脖子里。飞舞的萤火虫瞪着复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人间的厮杀大惑不解。

田不礼发现杀错人了,不是small,而是肥义。事不宜迟,赶紧杀small去吧。

small正呆在离宫里等消息,突然,宫院大门发出响亮的回答。田不礼带着恐怖分子和一群看热闹的萤火虫从外面猛攻宫门。烧门的火光和萤火虫一起烂漫摇曳。

small赶紧派御前武警总干事高信带人冲出去搏斗。剑戟的拼杀声和惨叫声让双方都不寒而栗。宫门处,殷红的血水顺着青石路面蔓延开来。

千钧一发之时,公子成和李兑带着四个城邑的正规军闻讯开来,救出瑟瑟发抖的small,接着猛攻big。big部属被打得四下溃散,田不礼阵亡,big像只被拔了毛的鸡,拼命往主父离宫那边跑。

赵主父听到有人在撞门和哭嚎,赶紧打开门看,是自己蓬头垢面的大儿子,鞋子和几颗牙齿已经跑丢了。

“怎么会酱紫?”头发花白的赵主父惊恐地望着三分似鬼的大儿子。

“主父,”追上来的李兑站在车上解释,“逆贼叛乱,要杀害小王。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小王已经丧命。我们已经救出小王,快请主父交出逆贼,以正刑法。”

“我要是不放人呢?”赵主父凛然道。

公子成、李兑并不退走,而是命军队团团围住赵主父的离宫,扯着嗓子喊:“放人、放人、放人!”

李兑说,你们喊错了,应该是:“交人、交人、交人!我们是不会放过弑君未遂犯big的!”

于是,众人一起喊:“交人、交人、交人!我们是不会放过弑君未遂犯pig的!”

“笨蛋!后半句不用喊!而且是big,不是pig。”李兑说。

“笨蛋!后半句不用喊!而且是big,不是pig。”大家喊。

一阵混乱之后,big被杀死在主父大人的离宫内。李兑和公子成遣散了宫内众侍从,将赵主父困于离宫内。三个月后,世界上少了一位英明神武的赵主父,多了一具骨瘦如柴的干瘪的尸体。

***

【赏析】

“互换”的,不只是文化

李嗣泽

在近代史上,林则徐搜罗人才翻译外国书刊,被称为放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魏源是林则徐的好友,1842年,他在林则徐主持编译的《四洲志》的基础上编成《海国图志》一书,首次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被称作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第一人。但在浩瀚的中国历史长河中,若说“放眼看世界”和“师夷长技以制夷”,笔者认为第一人既不是林则徐,也不是魏源,而是赵武灵王。赵武灵王在这方面的创举,要比林则徐、魏源早两千多年。

《互换》这篇文章,作者以黑色幽默的笔法,勾勒出一幅巨丽雄浑的历史画卷,将赵武灵王波澜壮阔的一生展现得淋漓尽致。赵武灵王推行的胡服骑射,让后人为之称道;他传奇人生的惨淡收尾,也让后人为之扼腕。

故事开篇从中山国的视角切入,讲述了这个由狄人创建的国家,因为盲目效仿中原文化,丧失了自身锐气,被效仿胡人文化的赵武灵王一举攻灭的故事。“互换”的主题昭然若揭。原来,换的不是商品,而是文化。只不过,赵武灵王的“换”,是去粗存精,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中山王的“换”,却正好相反,是现实版的“邯郸学步”,生搬硬套。中山国满朝文武的服装和语言,几乎被汉人完全同化。这般随波逐流、没有骨气的国家,岂能不灭?

古人的盛世习文、乱世习武之说,终将被“有人类,就会有杀伐”这一规律推翻。儒家部分的传统思想,只不过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而已,终究难以实现。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御外,没有长效成熟的机制安内,国泰民安又从何谈起?

作者或许做了另一种假设——正是赵武灵王用本土的文化,和平演变了身为异族的夙敌。从而揭示:思想和文化的渗透,往往比军事侵略更可怕。

开篇的这段戏说,精彩纷呈、笑料百出,那么,是完全架空式的想象,还是确有其事呢?

事实果真如此。考古发现,在中山国出土的青铜器铭文里,用它的鸟篆文字,大讲“天命、忠、孝、仁、礼、慈爱”之类不合时宜的东西。在列强纷争的时代,放着狄人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不做,偏去学当圣人之徒,搞形而上的东西,真是取死有道,不亡待何。

文章借相国肥义的回忆,展现了赵武灵王力排众议,通过胡服骑射这一军事改革,将羸弱不堪、强邻环视的赵国打造成与强秦比肩的军事强国的一系列丰功伟绩。接着从肥义遭遇夜袭而死的惊天突变,过渡到赵武灵王晚年废长立幼,间接导致长篡幼位,兄弟相残的这一情节。

那么,赵武灵王的这个举动,真的是应了那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真的是因为妇人之仁,酿就一场杀戮的发生吗?准确地说,已经严重违反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客观规律。一代英雄真的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从他伪装成使臣,去秦国面见秦王,巧妙地对答,以及最后机智地脱身,乃至后来他改变对秦策略来看,足见此人心思缜密、洞悉世事,他理应不会犯下寻常人都不会犯的错误。

笔者以为,他上述所作,其实是在设计一种全新的政治改革,是想利用“矛盾”,在相互制衡中求得发展,又或许是想让两个儿子强强联手,成为他对抗强秦的左臂右膀。只可惜,这一次他失败了,让包括肥义、公子章在内的众多无辜生命,成为一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那么,赵武灵王的覆灭,又是否仅仅因为一次失误的政治决策呢?其实也不尽然。因诸子争权遭致内乱,自己饿死宫墙……相似的结局,让我们不得不把赵武灵王和齐桓公放在一起对比。齐桓公当年输在用人不察、重用奸佞,那赵武灵王呢?细思一番就会发现,他的悲剧纵然与自己此次的错误决策有关,其实也有着深远的渊源,正是源于几十年前的那次“胡服骑射”改革。当年以公子成、李兑为首的反对势力,虽然在权力的压制下暂时偃旗息鼓,但一直伺机反扑。因此,赵武灵王始终行走在深谷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临死前的赵武灵王,对自己一生中数次大胆的创举是否有过后悔,我们不得而知。但笔者相信,他也许会懊悔自己对儿子错误的人生安排,但不会为自己改革的勇气和决心所后悔。因为,最终击败他的,并非改革本身,而是蔓延整个朝堂,乃至整个社会,那种食古不化的过气思想。一个清醒的人,要去对抗整个糊涂的时代,自然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了。过去的赵武灵王是这样,后来的林则徐、魏源亦如此。

历史是一面镜子,也是一部循环播放的电影。在笔者看来,本章的政治意义要高于文学意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