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洪海，一直等到忘重桥掀起了桥身，洪海的背影都早已不见了。林宽一下子还真没处可去。
每年的八月十五，大考之日——自古人皆望，年来又一年。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是海哥的大考。
天早已大亮了，跟着人流，林宽也迈进了观摩堂的大门。
观摩堂里四周的墙壁，头上的棚顶都是大考的直播影像。360度，能让跟应届考生无缘的学子们也有机会生临现场。
非但比赛现场展现的淋漓尽致，对于想切磋或模拟的学弟学妹们，这也是一年一度的机会。
自然，关注这一年一度的远远不止这些等待着命运判决的学子们，各大学塾之外，这一天也放工一天。
八月十五的大考是面向整个1亿人口的直播。
不管是地球上的预备军，五大近行星上的开发者，还是卫星漂流的迷失者，哪怕两颗远行星上焦灼的战场，都会在这一天停下来。全民全神贯注的观摩着大考。
州联的开幕致辞，联合州长的开场白，虽然是年年大同小异，但气氛庄重悲壮。开幕式是从全人类的哀悼开始的。
每年的八月十五都是人类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天，可这种死亡不是太空战场上的牺牲，而是完全人为的。
悲痛的哀乐之后的默哀仪式，并不是哀悼已去的逝者，而是哀悼今天即将诞生的逝者——孪生兄弟间的败者。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雕像般的严肃，没有人敢轻视这短短3分钟的仪式。
之后，大小荧屏前的每个人，都关心着这一届的胜者，毕竟胜者太稀少，太宝贵了。每年6大学塾加起来才刚刚五百人左右。
所以对胜者的把握需要一定程度的准备和预测工作，毕竟大考一结束，所有的星派都拭目以待争分夺秒全力抢人。
而败者，将在这一天迎来生命的终点，从此无人在意。
林宽抬头望了望云雾缭绕中由木星H2卫线缠绕而成的猩红大字“观摩堂”横匾。
三百年前太阳历公元年号最后的日子，八十万平米的观摩堂据说是个能居住上数十万人的居民区。
如今的星球总人口才刚刚过亿，那种百亿人口的高密度生活早已成了教科书里的现代史。
书里还有记载，八十万平米，退回千年，也曾是个刚刚够养个皇家故宫的大小。
如今，作为青塾的观战座席，容纳三届学子倒是绰绰有余。
林宽今年十五岁了，刚刚够观战资格。AI门管用0.006秒取得林宽容貌，并同时调出了他的个人数据。
抬起左腕的宿辰，表盘上方也瞬时显示出了相关数据。
林宽，男，幸和1045年3月13生，满15岁，青塾高府新一生。
未秤骨，无评骨。……
林宽放下宿辰命表，刚迈进门槛，就看见个圆脸蛋儿小姐姐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打招呼，乍一看还真像是特意在等自己。
回头看看左右没人，竟一时讪讪不知所措。
“阿宽啊，是我啊，比你高一届的吴芯姐。你海哥特意让我来招呼你呢。”圆脸蛋儿满脸堆笑，一双桃花眼满面粉光。
林宽抬头憨憨笑笑，心道：无心姐？以前可没听说过，看你是有心的吧。
海哥临行前真正叮嘱过的就一句，远离女人！
不过第一次进来，有个人领着也是求之不得。
在洪海那里乖巧了整整10个年头，此时敬个师姐还是轻车熟路。
“芯姐，我是第一次啊，还什么都……”林宽低着头看似害羞的咬咬下唇。
“嗨，谁不是从第一次过来的，就看个热闹嘛，来来来，跟着我。”圆脸蛋儿可是自来熟，看林宽表现的如此腼腆上手一拽就拉了过来。
分分钟不过，左看右看远观近闻，都像认识了很久的姐弟俩。
大考从正午十点开始。
前面的文化报分，体能考核很难提起大家的兴趣。
所谓文化报分，无非是6岁至18岁之间，12年平日考核分数的综合估评。
每个人的分数早已在一周前都已心知肚明，尤其最近几年，孪生双方在文化报分这项里几乎都是相同分数。
这里面自然有文章，可操作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章，所谓法不责众，林宽也早已从洪海那里掌握了要领。
可嘴上却惊呼奇闻般“噢”“哦”“喔”边点头边感叹。
之后的体能考核，无非把当初源于一个海上小岛的铁人三项进化成了骨人五项，跑步，游泳，跳跃，驭兽，投石。
体能考核是各大塾应届20万考生同时进行。
没有先天缺陷的人，通过后天努力，这五项达标也非难事。
毕竟一分之差，便是要拿命来抵的。
周围各种交头接耳的喧哗声都在议论着下午的孪生赛，盯着围墙目不转睛的几乎只有林宽一人。
马拉松 43公里135分钟
远游1.5公里 15分钟
……
这些曾经是人类运动史上的记录，如今却只是大考的及格指标值。
两个基本项目结束了，全员达标，好像只能怪这标准定的太小儿科。
可对于跑出几十米就会气喘吁吁的林宽而言，眼前的场面都已震荡肺腑。
他此时干脆闭上眼睛，如果看着只是羡慕又嫉妒的闹心，倒是眼不见心静。
……
“阿宽是刚入高府嘛，这些没啥，等姐陪你多跑跑就是了。”旁边的圆脸蛋儿脸上油腻放光，更显得热情洋溢。
而此时林宽的耳畔还回荡着曾经洪海的声音，“不可乱来，换了肺，体能自然会跟上。”
海哥是高府女生眼里的冷公子，却也是小女孩们眼里的白马王子。
明明浑身傲骨，可对弱者，他总是弯腰屈膝，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此，让林宽不敢去想如果以后没了海哥，日子该怎么过。
“这一届体能考核，刷掉了23个人，刚才AI回放那句，算是踢掉了万分之一的先天不足。”吴芯根本没去注意林宽的表情，又补了句更没心没肺的。
“文化体能分数在大屏上统计出来了，达标便是同分，接下来要开始孪生赛了。青塾头榜的洪海也在里面，不想看看？”
自然想看，但此时的林宽心情复杂的自己也难以解释。
“不了，我想先看看金虎那边。”找不到不看洪海的理由，但突然想起了海哥让自己盯着的人来。
“噢？”吴芯眼神飘逸片刻，“是了，看谁都一样嘛。”对着眼前的屏墙，调了调表，眼前出现了虚拟空间的九个大小不一的球体。
虚拟空间并非原始IT世界里的假象空间，而是建立在一个实体场地上。
场地大小相当于10个斗牛场。
长宽各一公里。
场地中央的大球让林宽想起了历史书上北美洲有个炫耀人类奢侈糜烂的亚马逊西雅图球体。完全透明的钢筋球身曾被叫做人间天堂。
而此时中央的大球，球体的直径少说也要高过人类建筑史上任何一座铁塔，球体是钢筋钻石打磨而成，晶莹剔透，却说不出是因为吸了光还是放光，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盯着看了不到两秒钟，林宽便觉得眼睛发剌，球体发红。已满眼是泪。
而环绕在这个球体周围，有8个颜色状态各异的球体此时在高速转动着。
看看运转轨道和8个自己本身也在旋转的模式，让人觉得如此熟悉。
明眼人很快便看懂了，这赛场上微缩了太阳系八大行星的轨道空间，虚拟太空！
从中央代表着太阳的红光钻球依次向外圈看去，
冰火两重水星，启明无磁金星，蓝色家园地星，沙尘满坑火星，卫星群揽木星，美丽光环土星……
“看高空跳台，两个人要入场了。”目不暇接的林宽被打断了思绪。
果然顺着吴芯手指的方向，确认到了站在高空30米的跳台上准备入场的是青蓝塾的金虎二人。但下一刻却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了，“芯姐，这球这么多他们怎么玩啊？”
“忘了你连规则也不懂呐！碰上我，算你幸运。”洋洋得意的解说开始了。
“规则呢，很简单，看见中间那个大红球了没？那是微缩的太阳星，先跳上太阳星者，胜。”
“如果2分钟的比赛时间内，两个人都未能上得了太阳星，那么先从球体上掉到地上来的人，输。”
“胜负输赢是一个意思的话，那就干脆站在最外面的球上不动，干等着对方掉下去，岂不是稳妥？”听了规则，想了想，这听起来简单的规则里好像有漏洞。
“没上得了太阳星的人，虽然也可能侥幸赢了比赛，赢了一条命，但不是胜者。就算出了塾，选人都是从上了太阳星的胜者开始选的。空有一条命，不是胜者，听说出去也难混。”
“不过，你看着好了，大家都是奔着中间的大红球去的。罗嗦下，别真以为那是简单的大红球，那是模拟的太阳星！快看，开始动了。”
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孪生赛的赛场竟然是这场上的九个球！而这九个球，正是太阳系里八大行星按比例缩小的虚拟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