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烬为大家开出了一条路来,又不愿再对付剩下的那些,几人只好一路边躲避腐尸,边寻找客栈。
但是姑苏城里一盏灯火也没有,就算有客栈老板正在门缝里看着他们一行人,也估计不会想要开门放他们进去。
毕竟这一开门,也有生命危险。
谁都不知道,腐尸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转角处。
权姝愁了,提建议,“要不先去城外十里那个破庙里凑合一晚?”
她白天经过那儿的时候,就觉得那破庙挺好,里面虽然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但是门窗完好,挺安全。
他们这一路上,有时候行路到半夜,风餐露宿也有,遇到破庙都几乎要谢天谢地。
玉烬一听连否决,“孤可受不了那罪。”
他越想越气,堂堂魔尊,陪着几个仙阁小弟子,闯荡江湖?
还连个客栈都不能住。
怎么想都怎么吃亏。
宁清道:“权姑娘莫急,再寻一寻可有庇身之所,若是没有,再出去也不迟。”
权姝在玉烬开口那一瞬间,听到他烦躁的语气已经吓得缩在楚云身后了,生怕玉烬一个不高兴,就像对付齐瑾师兄那般来对她。
宁清这话一出,她连忙顺杆往下爬,“是是是,我没意见。”
他们绕着大路走,特意规避腐尸,但腐尸的行径毫无路线可言,从城外,源源不断的,散布到整个城中。
姑苏城外青山白雾,堪为人间仙境。
城内白烟缭绕,弥漫着恐慌与死寂。
几人走着难免又遇到腐尸。
但这回腐尸却没有冲着他们来,而是背对着他们,步伐僵硬地朝着一个中年男人走去。
楚云眼中惊疑,城里如此诡异,普通人家一片灯火也没有,为何还有人敢出来。
若说是外乡人也不对,那三丈高的城墙不是摆设,一般人进不来,就算是权姝这种修习过的,也是楚云带进来的。
但救人刻不容缓。
楚云与黎远书已然抽剑,急急冲上前,杀不死腐尸,跟他们纠缠一会儿的力气还是有的。
那中年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人。
此刻的他还没从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粗喘着气。
黎远书给他递水,他猛灌了几口,才终于神魂归位似的,脸上开始出现表情。
他掩面大哭,“冤孽啊冤孽!都是冤孽!”
玉烬最烦听这种云里雾里的话,“老头,这儿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这中年男人并不恼玉烬语气不好,也不在乎他叫自己老头儿,他浑身没劲地靠在街边的石墙上,目光无神地,缓缓道来。
“姑苏十年前出现腐尸,百姓们都吓坏了,拿了各种东西对付他,都毫无用处。那一具腐尸,走在人群里,见到谁就用指甲狠狠掐进他肉里,露出白骨。”
“咱们百姓啊,连忙去治,医馆里的大夫也说没有毒,都是皮外伤,好生休养便好了。”
“可谁知,到了第二天。”
“人死了?”看过不少江湖话本的权姝接话。
那大叔摇摇头,回忆起不好的往事,面色很是苍白,他接着说,“到了第二天,那伤全都好了,腐尸也不见了,好像做梦一样。”
大街上一片寂静,玉烬在他们之间设了透明结界,散着金光,腐尸难以察觉到他们气息,一波又一波的腐尸从他们身边经过。
“但是到了后来,大家才发现,那些受了伤的人,会在晚上变成腐尸,露出一截白骨,出来挠人,而到了白天,他们又变回正常人,正常生活。”
“这就好像做梦一样。这么十年下来,姑苏十万人口,正常人已经不到千余人。朝廷派来的官,都撑不到一个月,他们把此事上奏皇上,头两年也派下来不少修士,但都有心无力。”
“姑苏此事实在怪诞,圣上为了安抚民心,只好掩盖真相,下了死命,姑苏人只得进,不得出,随这座城自生自灭。”
“熬过十年了,真不容易啊。”说着这位大哥又掩面啜泣。
姑苏是南方大城,以富庶之名著称,而看这十年光景,内外不通,全靠内部消化,恐怕“富庶”也不过徒有虚名。
楚云默默叹了口气,又问,“请问这位大哥,既然你知道这城内夜里腐尸横行,又为何出门呢?”
“虽说朝廷已不派官员任职姑苏,但终究城里要有一个话事人。原氏家族在姑苏繁盛百年有余,掌着空下的知府掌印,仗着自己家族繁盛,权势一体,向还未变成腐尸的百姓赚取高额保护费,而交不出来的,便一日一个接连不断的,在天黑之时被扔到大街上。”
“欺人太甚!”权姝猛然站起来,也不怕魔君玉烬就在身边了,愤愤然说道,“这是人吗!还发难民财,这十年里,姑苏百姓既要应付腐尸,还要应付这种地痞!”
中年男子长叹了口气,“姑苏还有楼家,权势与原家相当,为民伸张,十年来一直为百姓向楼家讨要公道。可正是腐尸横行之时,楼家有位老祖宗,是修道的,百姓不敢得罪,只能忍气吞声,心里感念原家的好,可面上却不敢道谢。”
修道在大秦,委实不算小众,但大多修道人都在中原或西疆名陲,据说那一块地方是女娲补天后落下的遗体,所以灵气格外旺盛。
而昆仑又据说是女娲遗体的头部,可谓是风水宝地。
再加上人间飞升之人,均出自昆仑山海阁。
这一谣言也就被敲定成真了。
由是,不属于“宝地”的地方,修道的人屈指可数。
尤其在姑苏这么个南方城市,有个修道的人,简直要被捧上了天。
玉烬听罢冷哼一声,“这道修的,谱还挺大。”
黎远书适时问上一句,“魔君可要会会?”
“会会?”玉烬斟酌这两个字,眼里墨色流转。
楚云感受得到,黎远书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是要教训那所谓的老祖宗,可是他不怕得罪玉烬?
会会。
这两个字用在谁和谁身上都成,就是不能用在玉烬身上,这天下,谁能跟玉烬会会?
谁敢?
曲良身为玉烬的贴身狗腿子,当然感觉到了玉烬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周身慢慢凝起的冷气。
心里暗骂黎远书这个小古板,说话不看人脸色。
玉烬下一秒就说,“不如,你去杀了他。”
黎远书看着他,不说话。
玉烬冷哼一声,理理袖口,威胁道:“明日,你不杀了他,孤便杀了你。”
楚云两边都难做人,咽了口气周旋,“先见见再说呗。”
可黎远书和玉烬都无视了她,他们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汹涌暗流。
沉默了一会儿,黎远书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