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包上。
老周三人换上洛阳铲,沿着既定的区域并肩探索。
每一次下铲,U槽形的铲身都能带起一捧泥土。
根据入土深和土质密度很容易判别出夯土和填土。
江艳并未急着下铲,而是围着山头细细甄别。
像这种封土式的土层,通过植被和松软度也能看出细微差别。
刘球拿着工具跟在江艳身后,像个忠实的跟屁虫。
只有黄锋凭高望远,陷入了沉思。
眼下,元江奔涌,阡陌如画,沧海桑田,似梦似幻。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物异人非从头再来。
前世,黄锋是个孤儿,被部队收养,从娃娃兵成长到农大国防生。
至于考古,也是应国家号召临时入编。
他凭着部队的干劲,恁是从一个外行做到考古界首屈一指的元老。
并深深的爱上了这个行业。
以至于到了而立之年还是光棍一条。
后经朋友介绍,才认识了前世的妻子。
一个身段饱满性格内向的人民教师。
他们闪婚,生子,建立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家庭。
之后,黄锋一门心思扑在考古事业上,直到妻子拿着离婚协议找到他。
他才带着歉意签了个字。
是的。
他的人生与江艳的人生何其相似。
两个为了事业放弃爱情家庭的考古奴。
如今,人生从来。
我绝不会再留遗憾。
黄锋触思深远,喟然长叹。
“喂,黄锋,我们最后再打个赌,你若是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艳微微螓首,盯着黄锋,眸若清泉。
“哦,什么条件。”
“你先应了再说。”
“应,有什么不敢应的。”
虽在江艳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狡黠,黄锋还是爽快的应承下来。
到底是小姑娘,挫挫她的锐气就够了,该哄还是得哄。
“好,我们就赌这山头有没有盗洞,若是有,你以后就留在我们考古队。”
江艳偏着脑袋,原来是看上了黄锋.......的才华。
这就舍不得我走了!
不过,地表墓显山露水,被盗的概率也很大啊。
而且,这辈子我才不想再进考古队。
做一个自由的盗墓,呸,考古人士,它不香吗。
不受调遣,也不要花费大把时间精力去打理文物,核校历史。
除了‘长生秘术’,我可以探索更多未知的秘辛。
对,这辈子,我既要探墓考古,又要洒脱随性。
就着江艳的问题,黄锋却是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咯咯.........这次,你输定了,老周,你们过来这边挖土。”
黄锋还未及出声,江艳就笑吟吟的退开几步,将老周几人招呼了过去。
这,我似乎并未答应什么吧!
黄锋一头黑线,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围着一处尤为茂密的草丛,老周几人很快就挖出一个坑洞。
“真是盗洞,队长厉害啊!”
“哈哈.........黄锋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考古队。”
“小黄,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挖开盗洞,老周几人当即嬉笑起来。
尽管盗洞的出现,让他们确认了古墓被盗的事实,但黄锋的加入抵消了心中的失落,反是让他们兴奋起来。
考古,不是一个人的王者,而是集体的荣耀。
特别是一个大型古墓被攻克,又为一段历史奠定物证,那种充实的成就感会附加到每一个队员身上。
非一般的情怀。
所以,老周他们非常清楚,能让黄锋这样一个考古高手加入队伍意味着什么。
“黄锋同志,愿赌服输,留你在队里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跟你多比试比试。”
江艳的性子又直又爽,从昨晚的柳木棺疑冢她就动了这个心思,怕黄锋多想,又补充道。
比试?
你确认只是为了比试。
还好我说自己是大二学生。
黄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走近盗洞说道:
“先到椁室看看吧。”
到了这一步,谁都有些心急,老周当即拿出一根麻绳,四顾之下却没找到固定点。
“嘿,胖子,把绳子绑在腰上拉稳了。”
“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长的就像个木桩,这趟你就别下去了,在外边拉绳吧。”
老周不由分说的将麻绳系在刘球的水桶腰上,几人顺着绳子往椁室溜了下去。
胖子!
木桩!
你们欺负人............
刘球独坐在盗洞外边,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黄锋没来的时候,他好歹还能混个跟班的角色。
这下倒好,成人形木桩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嘛?
茫然四顾,刘球哭的像个小朋友。
椁室内,黄锋只觉哧溜一声,自己就下了盗洞。
这么光滑么?
黄锋心中微讶,忍不住抬头往盗洞看了一眼。
“天杀的阴耗子,果然是尸骨无存,片毛不留。”
椁室不大,全由长条状的青砖垒砌,除了正中一滩松软的有机土,别无他物,老周看了一圈,就忍不住骂咧起来。
“由于盗洞已久的原因,通风透气,包括墓主人遗骸在内的所有有机物都被风化了,又是一个疑墓。”
江艳叹了口气,难掩眸中的失落。
“看来,这一趟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王志和刘兵把有机土刨了一遍,才死心的收起工具。
考古派最怕碰上这种情况。
明明是个大墓,可以狠狠的大干一场,结果,进墓一看,早就被盗墓贼光顾了。
除了郁闷还能咋样。
“这趟不亏,不是赚了小黄吗。”
老周咧嘴一笑,自我安慰道。
“等等,你们不觉得有些异常吗。”
黄锋一直在体味着刚才的滑落感,猛地想起什么,失声道。
“什么异常,并没有啊。”
“拿把刷铲给我。”
黄锋剑眉紧拧,接过刷铲二话不说就拉着绳子爬上盗洞。
后背贴住洞壁,黄锋用刷铲的铲尖对着盗洞外围的泥土狂凿起来。
“他要干嘛!”
老周三人一脸不解。
怎么都看不明白。
江艳仰头,微眯着眸子看向黄锋,从这个角度望去,黄锋凿墙的动作不仅充满力量感,而且..........挺帅。
或许他本来就帅,只是自己没这么认真看过而已。
不经意间,江艳思想跑偏,猛地晃了晃脑袋,俏脸一红,不敢再看了。
“你们看这土,有什么问题。”
凿下几块泥土,黄锋落下椁室,将手掌摊向众人眼前。
“这,这是夯土啊,有什么异常吗。”
江艳几人瞧了一眼,并不觉得在墓室外挖出夯土有什么奇怪。
“嗯,古人封土,都是用实木或者重石反复捶打墓土,使得墓土结痂成块,成为质地紧密硬实无比的夯土层。”
黄锋顺着几人的思路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说道:
“但若是盗洞,夯土层被挖开,遭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除开挖痕,挖口处也会吸水胀开,将在表层覆盖一个过度的有机层。”
“这..........”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被黄锋挑出细节,老周几人都是惊愕的瞪圆了眼珠,如果是盗洞,不应该这般光滑,而且还是夯土才对。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依你的意思,这盗洞是被挖开后,又刻意夯实的?”
江艳隐隐间想到什么,一时又理不清头绪,只得看向黄锋,说出心中的猜想。
“学姐说的没错,这盗洞就是故意挖开而后夯实的。”
黄锋冲江艳竖起大拇指,引的江艳抬手抽了他一手掌。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江艳白了黄锋一眼,心中暗下决定,只要黄锋以后还敢冲她竖大拇指,她就抽他手掌。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至少证明我没输啊。”
黄锋故意摸着被江艳打过的手掌,冁然而笑。
“什么,什么叫你没输,难不成这不是个盗洞?”
老周几人被黄锋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没错,这还真不是个盗洞,学姐,你输了。”
黄锋丢掉夯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被强留在考古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