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53.咖啡与苏青羽(三)

2022年11月18日,星期五,阴17℃

今天是小白上网课第9天,苏青羽线上办公第6天。天有些阴,苏青羽照例早起,做好早餐,开始一天的生活。

窗外的树荫下,一只斑鸠在大摇大摆地散步,慢吞吞地觅食,楼下阿姨园子里种的黄色龙爪菊前几日不过是花苞,现在正开得鲜艳欲滴。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似乎是静止的,但苏青羽的心,却被莫名的焦虑充斥着。今日不需要做核酸,所以,连楼都不用下。前几日,她已将需要做的工作按部就班地整理好,就等着正式上班后再处理。

小白上网课时,她在厨房里折菜、洗菜、切菜;等小白上完课,写完作业,她开始煮饭、做汤、炒菜,一上午的时光,哧溜那么一下,也就过了。午餐,这几日已精简为一荤一素一汤,一家人倒是把“光盘行动”彻底落到了实处。苏妈妈吃不得油腻,所以,汤是没有放一滴油的,嫩绿嫩绿的菜用白水那么一煮,放点盐,起锅后再漂上少许葱花,也还清香,配上青椒炒鸡丝,再来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视觉效果瞧上去还不错。

下午,小白写功课,那是苏青羽额外布置的数学作业,小姑娘一边写一边嘟囔:“妈妈,你这个坏妈妈,还要给我布置额外的任务,我讨厌你呀讨厌你!”

苏青羽在切土豆丝,竟然有阳光抛洒进了厨房,有了些暖意,她也不和女儿计较,笑道:“是啊,是啊,讨厌得很,怎么有那么讨厌的妈妈呀!”

小白就摇头晃脑地接话:“对嘛,你不给我布置作业,就变成好妈妈了呀!”

苏青羽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小盆里,放了些水泡着,悠悠然道:“哎呦,那我还是当坏妈妈吧,省得将来你怨我,说当年怎么不给我多做点儿题呢?要不,我肯定上清华了呀!”

小白咬了咬笔杆:“哼,果然是个坏妈妈,不过,我要努力学习,我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人。”

苏青羽感觉腰有些酸,回房坐了会儿,顺手将手机拿起查看信息。小白瞧见了,嘟嘴道:“哼哼,不许我玩手机,自己却要玩,非常不公平。”

苏青羽边浏览信息边回答:“妈妈用手机是为了工作,线上办公,不是玩儿。自己好好做题啊!”

工作信息不过只有一条,单位疫情防控办发了通知,按上级相关要求,从今日起全员涉及到混检阳性和单独检测阳性时,请一定及时上报。明明清闲,心却不闲,有种在半空中浮着不落地之感,无所适从,彷徨不安,苏青羽忍不住,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缓缓喝下,咖啡还未到达胃里,心里却有了一丝安定。

小小的一杯速溶咖啡,竟然会有那么神奇的作用!苏青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喝咖啡的呢?天阴阴,苏青羽半眯着眼,想起那不堪回首过往中的一些片段……

任楂终于下定决心和燕妮同志“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任爸爸和任妈妈也私底下和“准儿媳妇”见了好几次,双方就结婚事宜也磋商了好几轮,就差逼退苏青羽。

任楂使出浑身解数,卯足了劲儿“折磨”苏青羽。两口子都是研究生,打架等热血型的家庭暴力,任局自然不会采用。

“心理战,耗死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她要闹,等她闹,又没得证据,还怕别个不把她当疯子么!倒是咱们就占了理,这叫以不变应万变。”任老太太将老花眼镜往电脑桌上一放,如是说。

任爸嘿嘿笑了两声:“就是,表面上莫说啥子,你越不说,她越生气,切记切记。”任老太太闻言瞪了老伴儿几眼,任爸又干笑了两声溜进了厨房。

是的,这两口子都是研究生,所以,苏青羽对任楂的“心理战”,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为了小白,为了这个家,她能想到的对策,也只是“看破而不说破”罢了。

“坚持,为了小白,一定要坚持。”苏青羽在日记里给自己加油!白日里,繁忙的工作可以让她暂时躲避家庭的焦虑,夜里,她需要忍受那种尽管同处一室,却恍若隔山隔海的孤寂与冷漠,还有公公婆婆言语里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挑衅与讥讽。

任楂如磐石般坚定的冷酷与无情,让苏青羽感到极度的恐慌与无助。她能想到的,是改变自己。“也许是生了小白后身材走样恢复得不好,也没化妆打扮什么的!”苏青羽报了个成人爵士舞培训班,原本每周二、四两堂课,但她只跳一场,小白需要用心陪伴。

任爸爸忙着做饭(厨房是他的领地与天堂),任老太太负责装病,又想着燕妮要给她添个大胖孙子,对小白也没那么上心,“对太好了,若将来粘着我们,甩不掉,那麻烦可就大了。既然是个女娃,让她跟着苏青羽就行,这事儿咱们可是跟燕妮儿商量好了的。”任老太太私下和老伴儿道。

至于任楂,对于苏青羽未能一举得男,本就不满。女儿未出生前,他连名字都取好了,“小白,就叫任小白。”

任老太太眉头一皱,“这算什么名字,太随意太简单了,完全没动半点儿脑壳。”

任爸爸到底了解儿子,又有些文化底蕴,赞道:“这名字好,小白小白,齐桓公不就叫小白么!”

苏青羽有些意外,“结婚时不说好了么,这孩子是咱俩爱的结晶和见证,要把咱俩的姓拼在一起组个名——任苏,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

任楂失笑:“任苏任苏,认输认输,还没出生就认输,那还了得。”

苏青羽也笑:“那就叫任苏苏,苏苏,苏苏,叫起来真好听。”

任楂笑着摆手:“苏苏,苏苏,太女孩子气了。”

苏青羽有些气恼:“女孩儿有什么不好,将来可以给她扎各式的头发,穿漂亮的衣服,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

任楂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如果是个男孩儿,那这名字他可得怨你一辈子。”

苏青羽觉得有些道理,想了一小会儿:“那就叫任晓苏,知晓的晓,意味着你知晓我,我知晓你,我们一家三口心意相通,开开心心的生活。”

任楂仍是笑:“这名字至少比任苏好。”

只可惜,苏青羽那时剖腹产,生了女儿后三天都没下床,等走得动了,“小白,小白”这个名字早就叫开了,连护士都那么叫。苏青羽有些难过,就埋怨自己父母,问为什么也不拦着!苏妈妈那时本有些糊里糊涂,自顾尚且不及,苏爸爸大手一挥,“不就是个名字么,有好重要嘛!小白,这两个字好好写嘛,以后等幺儿上学了,写名字时都轻松些,老师和同学也不得念错。”

苏青羽在一刹那间想起了“史珍香”这个名字,不由得噗嗤一笑,又看着怀里这小娃娃真的是又白又嫩,也就释怀了,打趣说:“不如叫任白嫩,看看,她真是又白又嫩啊!”

时光荏苒,小白晃晃悠悠地长大,任楂的心思却越跑越远,燕妮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苏青羽是墙上的那滴蚊子血。苏青羽大约知道她是那滴惹人厌的蚊子血,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任楂对她的厌憎,可是,“小白,小白需要有个完整的家,她需要爸爸。”苏青羽默默地咬牙坚持。

也从这时起,每天下午,她都会为自己冲上一杯速溶咖啡,在那一段煎熬的岁月里,在咖啡氤氲的香气中,她能够感受到温暖与力量,短暂地忘却任楂与燕妮的痴爱缠绵,集中精力好好工作,完成那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