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陈焕刚夺得帝位,他一心只想坐稳这皇位,对于越国频繁动兵,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宁愿增兵至边境驻防,也不想有任何干戈。
可是燕国就不一样了,自祝北辰篡位后,国中的内乱就没有停过,好不容易平息了内乱,又遇蜀国攻打,好在越国主动联军,才避免了燕国险些覆国的命运。
原京都皇城华西门守将孙廷,因助祝北辰篡位后升任潭州司马,驻守靠近越国边境的潭州,近日,他的探子连连回报越国调兵迹象,这是往年不曾有过的,孙廷忙命人把消息传回京都。
接到消息,整个朝堂炸开了锅,燕越两国才联手除去了蜀君陈彦,为何越国要突然倒戈?且前番蜀君死时,越国就该同燕国一起攻打蜀国获得利益,可越国却是在蜀君身亡,蜀国动荡的情况下撤军,这一系列的行为简直令人费解。
不过,他们已没有时间去想越国的这些荒唐决定,现在越国把矛头对向了燕国,他们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抵抗,毕竟,十多年前,燕国就不敌越国。
有一官员进言,要尽快调兵潭州,若时间晚了,大兵压境,恐将对燕国民众造成恐慌。
又有一官员提议调刘定宇前往潭州驻防,防止越国进军。
当然,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可是身为户部尚书的薛从之说,若要动军十万,国中的库银不足支撑半年。
其实,一国的兵力怎么也有上百万,只是,这些军队皆以军屯的方式驻守各地,他们都会自主耕地屯粮,除了朝廷的军饷外,朝廷几乎没有其它的开支。
可是,若要调兵打仗,军屯就会作废,无论军饷,粮草,都要由朝廷供给,不仅如此,押运粮草要招募民夫,后勤辎重补给也需要大量的民夫,这就已经是一笔极大的消耗了,然而,还有士兵战死后发放给家人的抚恤金,这些等等等等,近乎是燕国现下不敢估算的钱财。
祝北辰抚额。“薛尚书,你有什么办法筹集军资?”
“陛下,恕臣直言,我燕国已无法支撑战事。”薛从之面色凝重。“可是,外寇欲侵我燕地,身为燕国男儿,岂容外敌放肆!”他跪到大殿上,慷慨激昂。“臣愿去往潭州,做一名身先士卒的小兵,保家卫国!望陛下成全!”
他年迈的身体,花白的头发还能说出上战场杀敌的豪迈壮语,令满朝官员无不感动,纷纷跪地,请求前往潭州。
薛从之用他的方式在呼吁燕国,哪怕没有钱粮,也应该保卫家国,祝北辰明白他的用意,也很感动,而另一方面也知道他没有了办法。
本来,为增收国库将赋税提高了一成,有把一些商卖的货物收归朝廷,就已经使得很多民众怨声载道了,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再从百姓中下手增加国库收入了。
可战事将起,就算国中库银只能支撑半年时间,祝北辰也不得不调兵潭州。“薛尚书及众位臣公请起,你们的心意朕知晓了,外敌欲侵,我燕国不能坐以待毙,即刻命兵部尚书刘定宇领兵两万前往潭州。”
一名官员说道:“陛下,越人善战,且领兵之人是越国谢安,若刘尚书只带两万兵马驻守潭州怕是不够,还望陛下再考虑考虑。”
诚然,越国人向来兵强马壮,从前若非蜀国相助,燕国是决计不能将其打退的,可前任蜀君陈彦刚死在燕越两国的联军下,而陈彦在蜀国的威望极高,就算新任蜀君陈焕想要帮忙攻打越国,也得考虑到国中的反对,因此,蜀国必不会相助了,但增兵太多,燕国也无力支撑,是以,祝北辰再加派了一万兵力。
薛从之一个耄耋老人,在朝堂上说出的那一番豪言壮语很快传到民间,激起了很多百姓的血性,不能上战场杀敌的老弱妇孺,就开始为军中将士缝制衣衫,以表心意,而一些年轻男子,则入营参军,但朝廷没有能力养活这些人,竟然不敢全部收编,只挑选了一部分身强力壮的人编入军队,不过,总的来说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令燕国能够暂时同越国对抗。
刘定宇接到调令,随即带着亲军刘家军转战潭州,同时向朝廷要了胡昶随军,一路抵达潭州。
已是清风五月牡丹开,只是,北地依然冷寒。
说来也是燕国倒霉,好不容易将粮草辎重运到潭州,刘定宇的三万大军也尽数赶到,可因为气候原因,好多士兵都不适应,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现象,进而病倒了。
一名越国探子把燕军将士水土不服的事情上报,主帅当下有了决断。
此次,越国领军的是谢全的父亲,兵部尚书谢安,他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正是因为他领军丘城,燕国才不敢怠慢,他手下有两万四千骑兵,原本,潭州驻兵一万五千人,两万多骑兵要攻打防御坚固的潭州已是不易,加上燕国兵部尚书刘定宇所率的三万兵力,别说要攻下潭州了,就连出战都是不能,现下刘定宇带来的军士病倒,对越军来说无疑是上天相助。
趁着燕军病倒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谢安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两万多骑兵飞驰出营,一路尘土飞扬,越过高羽山,从上而下冲向潭州城,士气如虹。
燕国守城将士看到那奔腾如流的大军朝潭州城飞驰而来,吓得瞪大了眼,楞了一瞬才吹响集结号角,一时间,潭州城内陷入慌乱。
城中百姓奔走躲避,州府衙门的官吏只能敲锣疏散百姓,而那些病倒的士兵听到鸣金号角,只得无精打采扛起武器,走上城头准备迎战。
看到士兵们都病病殃殃的模样,胡昶着急的说道:“大人,谢安定是知道我军水土不服,趁我军士气低落想大举歼灭我军将士,这可不行。”
“以他两万多的骑兵想攻下潭州城怎么可能,他只是想借我军水土不服消耗我军兵力。”刘定宇一脸愁眉。“只是,他们已经攻来了,难道我们不迎战么?那只会让敌寇气焰更是嚣张,而今,我们只能尽力抵抗了。”
眼见敌军将近,刘定宇下令。“弓箭手就位。”
第一排的弓箭手立马站到射孔,箭上弓弦,等敌军到达射程,他们手中的箭就会飞射而出。
越国铁骑悍勇,冲杀过来的同时已挽弓射箭,充满力量的箭矢离弓飞射,虽然只有极小的部分射中燕军,但很多弓箭都深深的刺入了城墙上。
然燕军看来势汹涌的敌军,他们的弓箭也飞射出去,只不过气势本弱,像雨点一样滴落地面,第二批弓箭手又向前射弓,可依然没有什么力道,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被越军射杀了许多将士。
这样的情势,刘定宇着急,亲自擂响战鼓,为将士们助威,只是,成效依然甚微。
这也怪不得将士,谁让燕军不适应边关气候,刚一来就病倒了呢,很多士兵都是带病上战场,真正能打的只有原本驻扎潭州的一万五千士兵,可他们看到新来的士兵染病,一个个都觉得时运不济,实在是连上天都不帮他们,因此尽都毫无斗志,连刘定宇的刘家军也都因水土不服病倒,这支亲军是以骑军为主,是唯一制衡越国铁骑的军队,现下却毫无用武之地。
谢安命令双翼的骑兵减缓速度但仍要继续攻击,其实是为了掩护后卫冲上来的骑兵,后面的骑兵打马快冲,冲到城楼下,将携带的一包包沙袋丢下。
做为边城的潭州城城防坚固,以投石车攻击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唯一就是爬上城楼与燕军对战,可骑兵本不善攻城,主要就是作战灵敏,行动迅捷,若搭设云梯慢慢爬上去耗时过长,所以,他们想拿沙袋堆砌出一个山包来,直接冲上去。
看到城下他们丢放沙袋,刘定宇立马明白了越军的用意,连忙吩咐手下将士拿来火油往下倒,宁愿城外大火滔天,也绝不让越军靠近。
瞬间,大火骤燃,阻挡了骑兵奔上城楼的计划,谢安急命将士退后,不要进入到燕军的射程,他的副将不由说道:“这个刘定宇,果然有两把刷子,本以为趁燕军染病,大败其一场,不想他却用火阻止我们进攻。”
谢安乃战神之后,自小对排兵打仗兴趣十分浓厚,长大后屡立战功,也成为了越国的兵部尚书,而这个刘定宇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燕国的兵部尚书,令他很是不齿,他看了看身后的高羽山,嘴角一牵。“他刘定宇用火,那我们就用水。”
本以为这次越军进攻会损失惨重,不承想他们打了个头阵就退军高羽山,使燕军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胡昶更是说道:“没想到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堆砌沙堆攻上城楼,还是大人英明,用火阻拦了他们的攻势。”
对于越军的撤军,刘定宇自然高兴,否则必将被越军杀死大量兵士,可他高兴归高兴,但越军撤退得太过干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刘定宇所虑不错,谢安退守高羽山是有原因的,潭州城虽城防坚固,但地处低洼,而高羽山脉连绵纵横,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越国的苏漠河流经高羽山。
原本,谢安是不打算用这一招的,毕竟城中还有许多百姓,若引苏漠河水倒灌潭州城,很多百姓会丧生其中,这样一来造成的杀戮太甚,战争,终究与百姓无关。
谢安也是没有办法,他深知要攻下潭州城,以现在的两万骑兵根本不够,而朝中的援兵还有些时日才会赶到,可燕国的援兵已至,若等他们适应了此地天气,再反手攻打自己,那死的就是自己了,战机,往往失不再来,所以,他连夜让士兵把苏漠河挖开一条缺口。
夜深时,潭州城的百姓早已熟睡,大多的官兵也进入梦乡,只有极少的将士巡值,在灰暗的月光下,汹涌的水流倾泻而下,带着高羽山上的树木杂草和泥沙滚石,滚滚流向山下的潭州城。
深夜视线不好,巡夜的将士根本就看不清,可是水流的声音太大,他们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当他们定睛看去,高羽山间,黑水如潮向他们涌了过来。
他们吓得木讷了,还是一名士兵反应灵敏,赶紧敲响了锣。
锣声急促是紧急召集的命令,闻得声音,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只得爬了起来,而城中的百姓以为又是越军攻城,不得不又起床避祸,但那些染病的将士动作缓慢,当他们听到巡防的士兵敲着锣大喊“越军引水灌城了!”的时候,他们的脚接触到的地面就已经沁了水。
不过须臾时间,苏漠河的水就淹入了城内,人们纷纷苏醒,涌上大街,州府衙门的官吏打着火把疏散百姓,慌乱,恐怖,害怕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潭州城。
没有时间收拾行礼,所有的人都在忙着逃命,无论官兵和百姓,全部往另一边的城门跑去,而染病的士兵多行动不便,使街道上人满为患,堵成一团,为了活命,甚至大打出手抢夺浮在水面上的浮木。
看到此状,刘定宇惨笑,满城的人哪,都因自己的疏忽陷入绝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两军交战会不顾百姓死活。
退一万步讲,平民百姓可以是俘虏,是战利品,是可以收归越国劳事耕作的奴隶,若越国有更大的野心,就更不会伤及百姓,毕竟得民心才能得天下。
可是,越军竟然引水灌城不管百姓生死,明显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刘定宇懊恼,后悔得简直要疯了,他不是不知道高羽山上有苏漠河,只是他不相信越军真的会引水灌城,伤及无辜,况且,他明知有此后患,他也不敢将军队撤出潭州城,因为潭州城一旦失陷,越军就能一路无阻的打进皇城京都了,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
天微微亮,河水流过的地方到处都飘着各种物品,最多的还是尸体,男女老少,不计其数,场面凄惨狼藉,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掩面痛哭。
刘定宇在亲随刘海和胡昶的护送下逃出了城,面对这样的惨状,他内疚万分,可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召集活着的士兵退守建州潼关,在潼关再建起一道坚固的防御,以抵抗越军侵袭。
经此一役,原有一万五千驻军和三万援军的潭州,只剩下不到三万,刘定宇的一万刘家军亲兵,也只剩下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