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分定江阳

建安十七年（212年），刘备听从庞统建议，彻底与刘璋决裂，反攻白水，进据涪城。

建安十八年（213年），刘备攻破绵竹，受阻雒城，围攻一年无果。

建安十九年（214年），刘备请求荆州支援。诸葛亮留关羽镇守荆州，与张飞、赵云溯江而上，先后攻克巴东、江州，生擒巴郡太守严颜。《云别传》：

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召诸葛亮。亮率云与张飞等俱溯江西上，平定郡县。

益州又称巴蜀地区，诸葛亮《隆中对》中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巴即巴郡，蜀即蜀郡。巴郡的治所在江州，也就是今天的重庆市；蜀郡的治所在成都，也就是今天的成都市。江州和成都，是巴蜀的两个重心。攻破巴郡，犹折益州一臂。

“从来由江道伐蜀者，未尝不急图江州。江州，咽喉重地也。”由荆州沿三峡入蜀，犹如在一个细长的喇叭中穿行，这个喇叭的喇叭口就是江州，江州一过，豁然开朗。诸葛亮一行也在江州分兵三路：张飞走北路，攻巴西；诸葛亮走中路，攻德阳；赵云走南路，攻江阳、犍为。《华阳国志》载：

赵云自江州分定江阳、犍为，飞攻巴西，亮定德阳。

江阳郡本属犍为郡，建安十八年（213年）刘璋分犍为郡置江阳郡，治所设在江阳（今四川泸州）。我们知道，建安十七年刘备与刘璋已经正式决裂，建安十八年两军激战正酣，刘璋哪来的闲工夫重新规划郡县呢？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刘璋判断到刘备一定会调荆州之兵入川助战，而江阳是连接巴（江州）蜀（成都）的战略锁钥，为了加强防御，特将其单独设郡。这种情况在三国时代很常见，建安二十四年（219年），为应对刘备东征，孙权设固陵郡加强荆州西部的防御，《三国志·吴书·潘璋传》载：“权即分宜都巫、秭归二县为固陵郡，拜璋为太守、振威将军，封溧阳侯。”

江阳为益州东西腰膂之地，“西连僰道，东接巴渝，地兼夷汉，江带梓夔，控制边隅，最为重地。”江阳以西，无险可守，水陆兼程，不到十日可抵成都。南宋末年，蒙元夺蜀，即始于泸州（江阳）守将刘整叛宋。

担任江阳太守的是以“刚烈”闻名的程畿。程畿字季然，巴西阆中人，本为汉昌县长。刘备入川之前，巴西太守庞羲居功自傲，试图起兵反对刘璋。当时，程畿之子程郁在庞羲手下做官，庞羲以此要挟，希望程畿出兵相助。程畿断然拒绝，大义凛然地说：“昔乐羊为将，饮子之羹，非父子无恩，大义然也。今虽复羹子，吾必饮之。（《三国志·蜀书·杨戏传》）”庞羲被程畿慑服，向刘璋请罪，得到了刘璋的原谅。遇到程畿这样的忠义之士，赵云进攻江阳必有一战。

赵云是走外水进入江阳的，《赵云传》：

至江州，分遣云从外水上江阳，与亮会于成都。

在江州走涪江，由德阳至涪城，叫内水，诸葛亮走的就是这条路；在江州走江水，由江阳至成都，叫外水，也就是赵云走的路线。东汉岑彭消灭割据巴蜀的公孙述，东晋恒温消灭割据巴蜀的李势，都取道外水。

江阳以西，水路狭窄，易守难攻，程畿一定会挟守江口，静待赵云。正史中，并没有记载赵云与程畿水战的经过，但我们可以从建安十三年（208年）夏口之战一窥端倪，《三国志·吴书·董袭传》载：

建安十三年，权讨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栟闾大绁系石为廫，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袭与淩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船，突入蒙冲里。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横流，大兵遂进。祖便开门走，兵追斩之。明日大会，权举觞属袭曰：“今日之会，断绁之功也。

江阳之战以程畿归降告终。同年，刘备攻占益州，征召程畿为从事祭酒。后随刘备东征孙权，遭遇夷陵之败，别人劝程畿弃船逃走，程畿威武不屈，最终战死。《三国志·蜀书·杨戏传》载：

后随先主征吴，遇大军败绩，溯江而还，或告之曰：“后追已至，解船轻去，乃可以免。”畿曰：“吾在军，未曾为敌走，况从天子而见危哉！”追人遂及畿船，畿身执戟战，敌船有覆者。众大至，共击之，乃死。

杨戏写《季汉辅臣赞》时，如此评价程畿：“江阳刚烈，立节明君，兵合遇寇，不屈其身，单夫只役，陨命于军。”

从江阳到成都有两条路，一是走岷江，经僰道（今四川宜宾）、南安（今四川乐山）、武阳（今四川彭山）到成都；一是走沱江，经汉安（今四川内江）、资中（今四川资阳）、牛鞞（今四川简阳）到成都。法正给刘璋的劝降信中说：“空尔相守，犹不相堪，今张益德数万之众，已定巴东，入犍为界，分平资中、德阳，三邈道侵，将何以御之？（《三国志·蜀书·法正传》）”可见，赵云走的是沱江一线。

这一路上，犍为郡的牛鞞县是成都的最后一道防线。义熙九年（413年），刘裕遣朱龄石消灭割据巴蜀的焦纵政权，攻破牛鞞后，焦纵放弃成都逃走，自缢身亡。

牛鞞的守将是对刘璋更加忠心的李邈。李邈，字汉南，广汉郪县人。刘备占据益州后，李邈一直对刘备和诸葛亮耿耿于怀。在元旦宴会上，李邈曾公开指责刘备夺取同宗基业不光彩，差点被刘备杀死，《华阳国志》载：

先主领牧，为从事，正旦命行酒，得进见，让先主曰：“振威以将军宗室肺腑，委以讨贼，元功未效，先寇而灭；邈以将军之取鄙州，甚为不宜也。”先主曰：“知其不宜，何以不助之？”邈曰：“匪不敢也，力不足耳。”有司将杀之，诸葛亮为请，得免。

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马谡丢失街亭，诸葛亮将杀马谡，李邈公开反对，引起诸葛亮不满，《华阳国志》载：

建兴六年，亮西征。马谡在前败绩，亮将杀之，邈谏以“秦赦孟明，用伯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竞”，失亮意，还蜀。

诸葛亮病逝五丈原，李邈上书指责诸葛亮穷兵黩武，图谋不轨，刘禅大怒，将其杀死，《华阳国志》载：

十二年，亮卒，后主素服发哀三日，邈上疏曰：“吕禄、霍、禹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之君，直以臣惧其逼，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后主怒，下狱诛之。

李邈作为牛鞞的守将，虽然忠于刘璋，但终究“力不足”，并没有挡住赵云。攻破牛鞞后，赵云与诸葛亮、张飞会师成都。此时，刘备也已攻破雒城，正在成都城下等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