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十九）

长城环岛。

一个高峰期拥堵，事故高发的路段。

我站在东大街眺望着整条快速路。一只只来去瞬影的车辆，卷起的风速挑衅着我的耳膜忍耐力。

每一辆车进入东大街，速度非常之快，然而在要进入长城环岛的时候，都一一放缓速度。

我盯着车道交汇处，游想着行车秩序。

“达菲。”

听见有人叫我。于是我惯性地去回应站在我身旁的严浩翔。

他此刻感受到我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可递给我的是无辜和一无所知。“怎么了？”

“你叫我干嘛？”

他迟钝地望了望四周，“我没叫你啊。”

啊？

分明有人说话。

我微皱着眉头向四下张望。行人匆匆。

待我准备放弃搜寻，继续回神观察车流时，正对面人行街道，一个熟悉的面孔掠夺了我的注意。

小男孩，蹲坐在道路边，苍白的脸庞上描摹着似笑非笑，眼神空洞地直勾勾看着我。

我刹那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他和我第一次见面那样截然不同。

我只看他一眼就知道来意。于是我立即肘了肘身旁的男人，“看见对面坐在路边的那个小男孩了吗？他就是阙兮，我的司者。”

严浩翔半蹲下身，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到。”

“那儿，在公交站旁边。”

他虚眯着眼睛认真搜寻着我说的那个人。

“公交站就三个大爷，哪儿有小孩？没看见。”

怎么会？阙兮坐得那么靠中间，一眼看到公交站，就能一眼看见他。

我还在想怎么跟严浩翔解释，阙兮忽然起身，面无表情地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自己过来。

“站这儿等我。”我撇下这句话，径直奔向红绿灯。

“你去哪！”严浩翔的声音飘在我身后的天空。

我喘着粗气，大步迈向阙兮。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面孔也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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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慢慢停下，撑着站台面板大口喘气。“阙，阙兮。”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你已经有人的体质了？”

我迟疑地看了看自己，鲜红的围巾挂在我的脖子上，因为刚刚狂奔几百米，汗水被焐出来，挂在鼻尖上。

“达，菲？他给你取的名字？”

我觉得他或许是在寒暄，于是正要放松戒备，跟他交谈起来。阙兮重重地瞪了我一眼。

“你慢了。比我预算的时间迟了一个月。”

他一直在说，在问，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答的突破口。“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嘴角一撇，紧皱的眉间又捎带上失望。

“看那儿。”阙兮抬手指向进入环岛路段的交汇路口。七八辆车绕着环岛有序地行驶。

从我余光，耳畔间飞驰过一只黑色晃影，此刻从环岛背后驶出一辆小型货车。

喇叭声拽住我的视线，紧急刹车与路面制动，摩擦声“嘶啦”——划破我的预想。巨大的撞击声，玻璃被震碎，被抛掷在地面。烟雾缭绕。

一场车祸完完全全暴露在我的视线里。

“看见了吗？”

我惊讶地微张着嘴，看向阙兮。“你操纵的？”

“当然不是。时间这个东西，没有人可以掌握。这也是我今天叫你来长城环岛的目的。”

他没有多语。在安静的凝视中，我迟钝地反应过来，今天早上撕心裂肺的痛觉是他传导给我，让我来这里找他的信号。

“看见车祸，你有想起来吗。”

他一步一步引导我记起些什么。

我看着远处的事故现场，嘴里不受控地蹦出几个字眼。“一点点事情。大货车，急转弯，加速......”

“还有呢。”

可我再说不出其他内容了。再度想要逼自己记起来，留下一栏空白。

“那走吧。”他抬起右手准备打响指。我知道这是要切换场景的手势。

“等等。”我制止他，“还有个人在等我。”

阙兮叹口气，抬眸看了看在远处正盯着我不放的男人。

严浩翔站在对街，忽然从侧兜里掏出手机接电话。

阙兮看着对街的人说：“到MY区医院住院部四楼来。我和达菲都在。”

他说完，严浩翔也挂掉了电话，手机握在手中，担忧地望着我。

“可以走了吧。”

我点点头。

响指一打，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出现在区医院抢救室门外。

消毒水味焦灼着我的鼻腔，煞白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疼，本能地闭了闭眼睛。这个动作却招来了小司者又一次怒目。

“你果然是有了人的体质。”他不满地横了横嘴角，“都怪你来晚了。”

“有人的特征不好吗？”

“那你的本体呢？我告诉过你只是一只魂，你的本体是半死之人。你现在成为了人进行下一轮转世，就逃避了你原先的本体，这跟害死你自己又逃责没两样。下一世从头就不会让你好过。不然你以为这辈子犯的错，不偿还就能便宜你重开吗？”

阙兮怒斥着我的罪行。

“可是你也没告诉过我这些......”

“我说过你有了人体征兆就要来找我吧。”

我埋下头细想，当然记得，只不过是不知道在长城环岛找他，“我只是不知道你在长城环岛。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完全记不清那个街道长什么样了。”

阙兮摆摆手，不想再和我争论。

“那如果我及时来找到你，又会怎样？”

“至少你回到本体之后，外界对你的影响不会太大。”

“什么意思？”我讨厌这样的对话，说了又好像没说。“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到一个月前。”

“我可以在时间里随意穿动，但我不能掌握改变时间。你走的每一步已成定章，就算带你回去，你也无法改变自己。”

阙兮无奈地摇摇头。

一道病床从大门被几人火速推进来。“你看他。就是刚刚那个小汽车肇事司机。”

病床被推着经过我身边，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伤员一眼。脸上被血迹布满已看不清五官。

我难受到反胃，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感同身受了？记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