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脸变得煞白。
这美少年神仙的似乎灵力在下降,他的白色未来感“万里悲秋屋”变回了一片白色的荒漠,深蓝的天空中,孤星摇摇欲坠,明明灭灭。
“他还是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就算本座受了伤,丫还是得死!”天煞孤星桀骜地笑着,他抬头看一眼天空,眉心一皱,继而,他狼崽般的双瞳如刀锋。
然而,天上那孤零零的星,却是微光暗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熄灭掉,因着法力减弱,他身上的暗红西装也变回了黑色长袍,银色的披肩上沾染着残血,他垂下的白发也染了殷红。他胸口的伤似乎也加重了一些,大滩的血流下,他手臂强撑着按住地上的白沙,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你……很疼吗?有什么人要害你吗?”令狐采带着绑她的凳子前行,走到天煞孤星的面前,想要扶他,绳子果然松开了,然而,在她想要扶他的时候,天煞孤星却一把将她推开。
“别碰本座。”天煞孤星说话时,眼神有一丝羞涩,继而,他凌厉的双瞳审视着四周,耳朵微动,似乎还在听风辨位。
“是谁伤了你?我能帮上什么忙?”令狐采问。
“这位女士,你一个连恋爱都不会谈的愚蠢凡人,能帮什么忙啊?”天煞孤星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不是要让我当助手吗?”令狐采攥紧了拳头。
“滚吧。我的仇家既能这么快就破坏掉‘万里悲秋屋’的结界,也该马上就进来了,本座要是死不了,以后还会再找你。”天煞孤星一伸手,宝剑腾空而出,煞气的浓黑烟雾从剑刃中散出,他抹了一把唇角的鲜血,拄着宝剑,吃力地站了起来。
“那你,能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不对,什么神么?”令狐采问。
“凶神。”天煞孤星警惕地看着四周。
“凶神?书上说,他所到之地,全都会给人带来厄运,你所到之地,人间的姻缘都成了厄运,你又干嘛和人家凶神过不去?”令狐采十分好奇。
“不一样。”天煞孤星冷笑:“本座破坏姻缘,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守职责,利万物,而他经过之处,是死亡,本座看不惯。”
令狐采小心翼翼地问:“那敢问这位帅气的神仙,您是如何看不惯的?”
“与你无关。”天煞孤星翻了个白眼。
“可是,阻止姻缘、就是你的职责,阻止死亡这事儿不归你管吧?”令狐采点头:“不过,你能管,也算够意思,是个好神仙。我决定帮你了,教我点……”
轰然一声惊雷,这方广阔无垠的白沙风沙四起,沙土遮天蔽日,几乎要将人刮走似的,天煞孤星连忙把令狐采挡在身后,他的黑炮被白沙吹得翻滚飞腾,连那长发也飞了起来。
“在本座身后藏好了!”天煞孤星说着,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念什么咒语一般,风沙骤然消失。
天煞孤星警惕地看着周围,这时候,白沙中飞起一条大如鲨的鱼,飞过之处,迅速留在巨大的阴影,令狐采抬头一看,这鱼竟全然是沙做的,沙的身子,沙的鱼鳍,连那凶恶的眼珠子,也是白沙凝聚而成。
“是鲲吗?”令狐采问,她喜好读书,自然记得《庄子·逍遥游》里对鲲的描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那是枯鱼,书呆子,”天煞孤星翻了个白眼:“本座的地盘又不是北冥。”说着,他长剑一挥,巨鲸瞬间化作散沙,撒了两人一身,天煞孤星长袍一挥,遮住了两人,未曾想,那散成沙的鱼又迅速化作一只火凤凰,羽毛遮天蔽日,沙中流火。
“丫真的来了。”天煞孤星勾起唇角坏笑一声,漂亮的大眼睛一瞪,黑瞳迸发出灼人的光芒。
“谁来了?”令狐采好奇地问。
“你猜。”天煞孤星卖起了关子。
“教我一点法术吧,我人高马大的,又会跆拳道,才不想躲在你的身后。”令狐采说。
天煞孤星转身望着令狐采,挑了一下眉毛:“你那点拳脚和他相比,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更何况,本座只教自己的亲徒弟,和助手。”
“那你就当我是你徒弟,或者助手!我不想当别人的累赘,也不想看你死!”令狐采离开了天煞孤星的后背,肩并肩站在了他身旁,还摆开了架势。
天煞孤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干嘛?你不怕死吗?”
“怕,但我不能保护你,还要拖累你,会内疚死!”令狐采说。
天煞孤星冷冷看了令狐采一眼:“首先,本座绝不是你眼中的少年或者小孩子,第二,令狐采女士,还是忘不了过去。”
“哈?”令狐采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本座说,你还没走出前任给你带来的阴影。”天煞孤星语气直白而残酷。
“我……”令狐采心中一怔。
“愚蠢的凡人,来背后,给本座藏好了!”
天煞孤星把令狐采再次按回了自己身后护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郑重地说:“令狐采女士,你给本座听着: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都可以求助,你所谓的前男友连你倾诉都不愿意听,只能证明他嫌弃你,他不爱你,并不意味着你向别人求助、你依赖别人的权利被剥夺。你依旧可以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任何人寻求帮忙!与你的美丑,你是否优秀,你是否有事业无关,这是你的基本权利!”
令狐采一听,眼圈一红。
毕业四年以来,她几乎学会了所有与生存、生活相关的技能:不必说做饭、洗衣服、换灯泡、安装小家具这些基本的,连修门窗,修下水道,修洗衣机她都已经学会,她力气大,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她赚了钱养自己,她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快餐店吃饭甚至自己吃火锅……她生怕被任何人嫌弃了,连她的闺蜜都不例外,她没向任何人求助过。
突然间,她得知自己还有这个权利,忍不住感动、委屈、欢喜,重重复杂的情绪,惹得她眼圈都滚烫了。
眼前是一具少年人的躯体,虽然身量未足,但胜在高挑,这少年神仙,用自己的肩膀护住了她,还给两人制作了一道浅灰色的结界。结界上还布满了半片半片的碎桃花瓣,想是天煞孤星的法力中自带的。
这怕是令狐采这辈子唯一得到的浪漫,只可惜,赐予她浪漫的,却仅仅是对方的法力使然。
忽然,深蓝的天空中瓦釜雷鸣,白色的沙子滚滚翻天,深蓝的天空中透射下万千金光的光束,把身受重伤的天煞孤星刺痛得摇摇欲坠,然而,他依旧手拄长剑,结界由浅灰变至透明,却依旧密不透风,连一颗沙子都进入不得。
“令狐采女士,你安静呆在结界里面。”
天煞孤星从黑炮中走出,他内穿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袍,这白袍似乎与那外罩的黑袍不同,是没有灵力的。
“你快进来!”令狐采大叫。
“不用谢我,神仙保护凡人,也是理所应当。”天煞孤星说着,拔剑应战。
轰隆隆滚滚的一连串长雷,万里悲秋屋那深蓝的穹隆终于裂开,自那穹隆之上,突然出现了千万道的晃眼的白光,须臾之间,那白光已然飞至眼前,看清了,竟亦是一名不知是仙是魔还是妖的帅哥男子。
手臂极长,腿极长,看上去身高足有187-188之间,约人类年龄二十六七岁,白衣,黑发,不同于天煞孤星的双眼皮大眼睛,丹凤目狭长,黑瞳中迸发出层层寒光,似能将一切都冻住一般,与他的眼神交汇时,给人无限绝望,像死亡临近,像万年成灰,像一切恐惧都来到眼前。
此人虽是英俊不凡,令狐采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凶神,别特么动凡人,冲着我来!”天煞孤星大骂。
那白衣男子也果然把目光转移至身受重伤的天煞孤星身上,他一挥手,手中多了一把金刚杵,直劈向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你这愚蠢的死孩子,受死吧!”
天煞孤星使剑挡住了金刚杵,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液洒落在白色的沙子上,如梅花开满了墙头。
凶神?令狐采看一眼那白衣黑发的高挑男子,心说他的眼神果然是凶神恶煞。
“你在反抗什么?人类值得你这样守护吗?你破坏了我这么多好事,你得到了什么?”白衣男子怒道:“就算你为他们以身殉道,你又能怎么样?”
令狐采更加吃惊——天煞孤星,他在守护人类吗?
“不用你这狗日的管。”天煞孤星骂道:“大道无形,大爱无声,你凶神破坏尽人间美事,你这蠢大叔又得到了什么?”说着,白沙上他的血液真的变成了红色的梅树,将凶神的双腿缠绕起来。
然而,凶神微微施咒,便将那梅树化为灰烬,既而,凶神将金刚杵高举,广袤无垠的白沙中飞起数条如巨鲨大小的枯鱼,自四面八方长开大口,向天煞孤星与令狐采扑来。
天煞孤星一挥手,一只黑凤凰自穹隆飞出,啄食一只又一只枯鱼。
然而,那枯鱼已然咬向令狐采,天煞孤星只得一边对付凶神,一边护她,令狐郑重地说:“天煞孤星,快教我法力!”
天煞孤星不再推辞:“你还记得本座教你的单身奥义吗!”
“啊?记得!”令狐采微微一愣。
“记得就念!”天煞孤星说。
“啊?”令狐采大吃一惊:“这……也行?”
此时,三尾巨大的枯鱼齐齐扑向令狐采,她只得厚着脸皮一边飞踹向枯鱼,一边念道:“坚决不社交,一宅到底!坚决不给追求者眼神,一酷到底!坚决不化妆,一素到底!”
随着她口中念叨着,她的腿上仿佛生出了什么魔法一般,她的脚所到之处,枯鱼散落成沙,三尾枯鱼皆已散了架子,消失在沙漠中。
令狐采傻了眼。
“还真的可以?好吧!”令狐采连忙念着咒语,对付枯鱼:“坚决工作,一忙到底;坚决不求助,不撒娇,独立到底;坚决颜控,一舔到底;坚决迷恋爱豆,饭圈到底;坚决迷恋二次元,磕纸片人到底;坚决磕男男cp,一腐到底!”
天煞孤星得到协助,腾出手来,与那凶神斗得天翻地覆,深蓝色的穹隆都不满了白沙。
美少年神仙使出黑莲花如雨散落,凶神却变出千万只秃鹫加癞蛤蟆,天上的地下的,皆长开大口把那黑莲吞噬。
美少年仗剑与之打斗,对方的金刚杵却能长出触手,几次险些缠住那长剑,天煞孤星体力与灵力已濒临极限,凶神一个猛劲,将金刚杵变换出千万只触手,将长剑缠住,自己亦将天煞孤星压在地上,天煞孤星一脸不在乎:“杀了我吧,你这个白痴。”
凶神语气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千年前,你刚被月神娘娘点化刚成神时,你得叫一声师哥,你若现在答应我,不再阻止我去人间,我今日且放过你。”
天煞孤星坏笑一声,仰着脖子轻蔑地看着凶神,神情依旧嚣张:“谁要你放过啊?你虽修行高超,却品行败坏,仙家哪个不嫌?被你放过也挺丢人的,不如你杀了本座吧。”
“那你就去死吧!”
凶神说着,金刚杵砸向天煞孤星的天灵盖。